朱厚熜的这一招不体面也不高明,对张太后很管用,但对杨廷和这种老狐狸,似乎就有些不够看了,他只是停息了对张璁一派的攻击,与皇帝的交谈也温和许多,但却仍未曾透露出奉诏的意思来。
十月初,朱厚熜降下谕表:朕受祖宗宏业,为天下君长,父兴献王独生朕一人,既不得承继,又不得徽称,朕于罔极之思,何由得安?始终劳卿等委曲折中,使朕得申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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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李盛来看,朱厚熜已经给足了这些大臣面子了,还说大臣们委屈,他们委屈个头啊!
权柄在手,谁支持新帝,就打发到南京去;张璁的上书辩驳不了,那就把张璁这个人否定,说是异端邪说;皇帝的老娘来了,要过个门他们也不愿意,说到底,这是帝王家事!
但杨廷和等不肯回转,终究不肯更改初议。
而与此同时,由于杨廷和等人对张璁的《大礼疏》一味否定,却一直缺乏情理兼备的辩驳,朝中也有不少人对护法派产生了怀疑,又有看好新帝的臣子默默加入进来,张璁身边便有了一些支持他的人。
眼见着皇帝为太后入门之事烦扰,张璁再次出手了。
“妇三日见庙”,可知妇人也有谒庙礼,且天子之母,怎可从旁门进?
随后又上书《大礼或问》,辩论继统与继嗣的区别,有力证明了朱厚熜是“继统”,又详细说明了礼制上的尊崇及墓庙诸事,给了小朱强有力的理论支持。
吏部尚书彭泽将《大礼或问》誊抄一份给内阁和礼部,劝说他们改动,杨廷和和毛澄不听,也不肯转呈,竟然逼得张璁自己去左顺门呈递——如若不然,不知道新君猴年马月才能看到这奏疏了。
得知此事后,杨廷和还派张璁的同年杨维聪前往劝阻。
他们疾步往这边追的时候,李盛就蹲在墙头上看着,杨维聪后面还跟了了一堆人,李盛甩了甩尾巴——谁说文官就一定讲道理的,看这一堆人,说不得,要是劝阻不了,怕是要动手吧,当年武宗时代,便有当殿殴死官员的先例。
张璁是一炷香之前过去的,应该没问题,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帮帮忙吧。
大猫猫转了转眼睛,从墙头上蹿跑了。
张璁正往前走着,就听见头上传来喵呜一声叫,他抬头看——那只名叫昭昭的金黄色大猫猫正看着他。
“张大人。”张佐上前躬身行礼,打断了他的思绪。
张佐正忙着差事,遇见了昭昭,刚对着猫猫头笑了笑,就被一只大毛团子砸到怀里,刚把气儿喘匀了,就被猫爪子拽住一路急行,带着一队侍卫跑到这边来了。
幸亏他身子骨可以,不然,这两条腿的,要想跟上四条腿,还真是有点费劲儿呢。
见了张佐,得知他是皇帝身边,且是自兴王府随着过来的人,张璁便放心地把奏章交给了他:“托赖公公了。”
张佐回礼:“张大人放心便是。”
《大礼或问》已然入宫,被
朱厚熜明示朝野,杨廷和这才不甘不愿地草诏下示礼部:“圣母慈寿皇太后懿旨,以朕继承大统,本生父兴献王宜称兴献帝,母宜称兴献后,宪庙贵妃邵氏称皇太后。仰承慈命,不敢固违。”
虽然诏书中的“本生”二字看着仍然很碍眼,好像在强调“只是生身父母,而非礼统父母”,但是朱厚熜也是见好就收,御笔一挥,批红后昭告天下。
至此,朱厚熜为自己的父母和祖母,争得了一份还算过得去的名分。
名分已正,蒋氏王妃,不,现在是蒋太后了,便欣然入了皇城,以皇太后仪驾,从大明中门入,而后在儿子的陪同下谒见奉先殿与奉慈殿,又去拜见了婆母邵太后,而后,便往张太后宫中来拜见。
早知这场拜见不会太平,提早花积分开了视野看着。
虽说前几日朱厚熜宣称要回安陆时,张太后也是好言相劝温言善语,但她心里早就窝了火。
在她心里,朱厚熜不过是鸠占鹊巢,主宗无人才轮到他来即位,本想着年少软弱,必然是对首辅与太后言听计随,她也可凭着嗣母皇太后的身份,再为张家续上几十年富贵,谁知道,这小子太过狂妄,接了继位诏书后,就有恃无恐,不按常理出牌了!
先是执意从大明门进,进了宫后也不肯在文华殿,执意住在帝王所居的乾清宫,对杨相提出的继位诏书也是毫不客气地更改,平日见她只是客气疏离地称呼太后,全不见一点感激亲近之意,真是不知好歹!
这也就罢了,竟还要给他父母加尊号,他们不过藩王,竟也配?!
好歹朝中忠臣们知道礼法,执意不肯,她本以为此事万万不可成,谁知道跑出个张璁来搅和,偏偏还振振有词,这小皇帝也是无礼,竟以帝位相胁,逼着满朝臣工同意了此事!
有这一堆事儿窝在心里,见着蒋太后盛装而来拜见,她更是不乐。
孝宗一朝,是一皇一后,从未有过妃嫔添堵,又有唯一的太子独子,张太后肆意了几十年,尊崇已久,从没把别人看在眼里,故而蒋氏虽有了太后名称,在她眼中,仍是藩王妃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