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正在刑场砍了一天脑袋,刚刚回到大营休息,就遇到沐英带着沈金两兄弟上门拜访。
沐英的面子是要给的,朱文正当即拿出好茶招待,主客相坐后,气氛倒也融洽。
沐英很识趣,说上几句好话后,就悄然告退,只留下沈金两人当面跟朱文正交谈。
朱文正也不假客套,开门见山道:
“沈公子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沈金听到大都督问话,急忙坐直身子,一脸端正道:
“小民喜闻王师驾临,一直想为国家出力做点事情,只是始终不得要领,今日拜见大都督,也是希望有幸能得指点一二!”
沈金这番话说得漂亮,事先应该是得到沐英点拨。
朱文正也想摸摸沈家到底是何态度,便出言试探道:
“都说沈家善于经营,不知你家生意,都涉及哪些门路?”
一说起生意,沈金立刻容光焕发,一股挡不住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只见他眉飞色舞的说道:
“家父白手起家,苦心经营数十年,先涉猎田产,后经营酒楼,接下来茶叶矿产都有涉及。
但说到最赚钱的,莫过于海外贸易,我们沈家有全国数一数二的商贸船队,把内地的丝绸、瓷器、粮食和手工艺品等运往海外,又将海外的珠宝、象牙、犀角、香料和药材运到中国。
家父当初正是凭借对外贸易,很快使自己成为江南第一豪富,创造了令世人难以想象的奇迹……”
沈金越说越得意,又以为自己置身于狐朋狗友之间,开始大肆吹嘘家业丰厚。
说到兴高采烈时,他竟一把打开自己的象牙折扇,怡然自得的扇了起来。
那把折扇以象牙制成,周边又以黄金包边,上面还镶嵌了玛瑙宝石,镂空的页面上,竟然还是雕刻的山水名画,实在是亮瞎人狗眼。
朱文正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摆谱的,偏偏沈金好像还不是故意的,而是天生就带着一股炫富的基因,举手投足皆是天然一体。
朱文正不动声色,反而顺着沈金的话大发感慨道:
“令尊白手起家,真在令人钦佩。说起来,我叔父也是这么一个人,他本淮右布衣,起兵于濠州,破元军,占应天,大败陈友谅,攻灭张士诚,拥兵数十万,终于天命所归,成为天下第一人,创造了令世人难以想象的奇迹……”
朱文正一边说,一边顺手抽出腰间宝刀,学着沈金的样子,当成文物把玩。
只是沈金的折扇金光闪闪,朱文正的宝刀却是寒光闪闪,看得沈家两兄弟心惊胆颤,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
沈金终于意识到不妙,低头躬身,悄悄收起扇子,就连屁股也不敢落在椅子上,而是半悬在空中,犹如一个听候发落的犯人。
朱文正见他老实,也没说破,反而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听闻令尊在周庄休养,不知近来可好?沈家生意繁忙,他可放心的下?”
沈金虽然不明白这话的用意,还是低头顺眉,如实说道:
“家父年事已高,神志时好时坏,如今只能在家颐养天年,早不过问生意了。”
原来如此,朱文正对沈万三的印象一直不好,就是深受《明史》影响。
《明史》中的沈万三尽显土豪奢华,不知天高地厚,数次在朱元璋面前摆谱,终于酿成大祸,挨了几次整不说,最后还于1373年被抄家流放云南。
但《明史》是后来清朝所著,其中内容争议颇多,而根据明代人莫旦撰写的《吴江志》中提及,沈万三其实死得很早,根本就没熬到1373年。
莫家和沈家是儿女亲家,因此莫旦的话份量很重,这就为史学界留下一个争议之谜。
其实在朱文正看来,沈万三幼年不幸,家乡遭了水灾,母亲和两个哥哥相继病死,只剩父亲和四弟相依为命。
他父亲逃到周庄,靠耕地为生,这个时候的沈万三可谓一穷二白。
但沈万三长大后,却能白手起家,硬生生打下一个辉煌的商业帝国,其功绩不下于开天立国。
这种人应该八面玲珑才对,怎么会蠢到硬杠朱元璋,就算沈家日后得罪了老朱,也不太可能是沈万三所为,多半是他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后代。
现在看来,沈万三既然年老昏花,在家不问世事,那不知轻重,最后得罪朱元璋的,很可能就是沈家几兄弟了。
照沈金的德行来看,他嫌疑反而最大!
不行,要好好敲打敲打!
朱文正收起腰刀,语气严厉道:
“报效国家好说,但首先是遵纪守法,若是像周光远那样,空有一身财力,却心术不正,无敬畏之心,早晚不过人头落地!”
沈金和沈茂同时打了个哆嗦,急忙跪在地上,指天画地道:
“大都督所言甚是,小民一定铭记于心,万万不敢唐突造次!”
朱文正见这两货态度不错,至少不是有意搬弄是非之人,便出言指点道:
“想做点事不难,只要心中装着国家百姓即可。比如最近,平江城缺粮,许多百姓都吃不饱饭,你们沈家既然坐拥庞大船队,又通海外贸易,完全可以从海外引进一批粮食,以解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