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公主。”谢邙应道。
殿中脏乱,聂肃芳请二人先行去放鹤楼歇脚,大夫即刻就来。
迈出光尘殿,正是艳阳高照的时辰,春风不寒,再被日光一照,孟沉霜觉得身上是有几分热了。
不过堕魔之躯本就如此,热浪滔滔、欲念滚滚,几个月来,他也已经习惯了。
明觉观中多知松柏,老树六百年,树影浓密,走过去便凉爽几分,孟沉霜加快步伐想尽快避开日光直射,忽然之间,他感到喉头一阵腥甜。
“噗——”
一口鲜血压抑不住,陡然从孟沉霜喉中喷出,溅洒在几步之外的树影浓荫之中,暗红腥黑。
“阿渡!”
“李仙长!!
!”
只有一个原因会让孟沉霜在此刻忽然吐血。
孟沉霜扯出一方丝帕,平静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对二人笑道:“莫慌,不碍事,看来这春血散确是奇药,这就在我身上发作了。聂统领,抱歉,弄脏了你的地。”
才说完一句话,又一口血顺着喉管往上涌,孟沉霜把它压下去,看了眼前方的放鹤楼,道:“聂统领,放鹤楼用来待客喝茶,只有些桌椅板凳,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隐秘些的所在?”
“有,”聂肃芳一瞬间明白了孟沉霜的意思,“后院是公主私宅,不会有外人来打扰,有客房可用。李仙长需不需要我找人来……”
聂肃芳此刻的眼神却移向了谢邙。
孟沉霜道:“多谢聂统帅好意,这倒是不必了。”
“好,二位仙长这边走。”
孟沉霜一路吐着血到了客房,谢邙扶他到床边坐下,聂肃芳关门离开前说:“丫鬟仆人就在门外,仙长若需要些什么,只管开口。”
孟沉霜听得脑子一个激灵,摆手道:“让他们退开,不用守着我们。”
聂肃芳欲言又止,谢邙斜瞥了他一眼,他终于作罢,安静地退了出去。
终于,客房之中只剩下孟沉霜与谢邙二人,外面日头正好,春风雀鸣,窗格繁复的影子落到谢邙笔直的脊背上,泄出的阳光在孟沉霜的脸颊上轻轻飘浮着。
这一切,似乎太过宁静祥和了些。
毕竟,孟沉霜正中了药,嘴里还不断吐着血。
他又擦掉一口从唇边溢出来的血,向谢邙伸出手:“别这样站着,过来做。”
孟沉霜叫他过去坐,谢邙便牵住他的手,在床沿边坐下,又俯身躬腰,抓起孟沉霜的脚腕,给他脱了鞋,把他的两条长腿一并放到床榻上去。
没了谢邙肩背遮挡,日光陡然倾落孟沉霜满身,一切景象分毫毕现。
孟沉霜的头靠着床帏,见谢邙又没了动作,只是注视着他:“噢,你是想再多坐一会儿?”
“那药喝下去,真的没有不适?”谢邙握着孟沉霜的手问。
孟沉霜仔细感受了一下:“还好,或许让浮萍剑主来,他能感觉到兴发之状,但对燃犀来说,和往常差不了多少,已经习惯了。”
除了吐血的时候,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砂纸磋磨般得疼。
春血散在不断起效,他的鼻腔和耳朵也开始疼了。
“和凄神洞里相比,又如何?”谢邙的眉心始终凝着清浅的褶痕,刀削斧劈般俊美的面容上透出忧色,更显得如同神祇。
孟沉霜抬手摸摸谢邙的眉梢眼角,谢邙不闪不避,目光凝聚在他身上。
“那不一样,前日在凄神洞时,我是有些……难平的情绪,不全是堕魔欲望之故,就像是你那日走入洞中,也有许多起伏的心火。”
“……起伏的心火?”
“不是吗?毕竟我抛下了你独自躲入洞中,”孟沉霜的手掌滑落下来,掌心贴紧谢邙的脸颊
,“就像是……若这薄薄一层纱窗之外,高朋满座,人潮如织,你我在其中双修,虽然还是你我,但必然会有些不一样的心绪,连带着感觉也不一样了。”
谢邙目色深沉难辨,好似一对泛起幽深气息的古井,要把人吞入其中。
“那现在呢?”
“现在……还算是平静。”
接连几日的琐事虽然始终压在孟沉霜心头,但沉重的巨石不会立刻叠下山崖,这间春日客房,好似穷山恶水中撕裂出的一线天,幽然僻静,只余他与谢邙对座。
孟沉霜对谢邙露出一个笑来,可双眼紧跟着流出一行血泪。
“阿渡!”谢邙抓住了孟沉霜的肩。
“谢仙尊这么着急,是急色吗?”孟沉霜抹去血泪,但视野已经被浸得血红一片,连近在咫尺的人影都模糊了。
春血散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俯身靠近谢邙,借着视野中的最后一分清明,找到了谢邙淡而薄的双唇,他想吻上去,可动作却在最后一刻顿了顿,柔软的唇只贴在谢邙的唇角,落下轻轻的一吻。
他不断地呕着血,还是别让谢邙吃进去堕魔的血液为妙。
下一刻,那凉薄的唇与他紧紧相贴,叩开了血色一线。
“南澶,不要这……”孟沉霜糊囔的话说到一半,声音越来越沙哑,到最后唇齿间只剩下鲜血和不断的呛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