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生提前预判了她的抗拒,所以一开始才没告诉她此行目的。
谁知顾迎清扭头就要走,程越生一把拽住她。
还不等他说什么,顾迎清劈头盖脸冲他一顿输出:“如果是昨晚的事让你觉得我有病,大可不必。只是因为我昨天生病头晕,泡澡的时候又犯困,所以昏过去了。我吃药的时候很平静,你没来找我的时候我状态很好!你要是觉得我有病,耽误你了,你大可离我远点。”
程越生听着她编,不客气地哼了声,像是在嘲笑她编得漏洞百出,随后又因为她最后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更感觉莫名其妙。
他顿一下,似乎明白过来:“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生病嫌弃你?”
顾迎清感到内心有什么东西倏然瓦解,难以自已地激动哽咽起来:“你才有病,除了吃药你还要我怎么办?我没有跟陌生人剖析自己的习惯,你难道要我跟心理医生说……”
她没发现自己说的话前后矛盾,说到这里,肢体和声音开始颤抖:“要我说我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上了床,被人囚禁一样关了几个月,以为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我曾经爱上的男人是我孩子的父亲,隐瞒我所有真相,甚至一开始打算任由我自生自灭,我被人控制了几年,他现在喜欢上我了,企图让我看心理医生,来抹掉他所做的一切,让我看开,从此原谅他?”
顾迎清嗓音不稳,语速却极快,让人没有思考与反驳的余地。
程越生面沉如水盯着她,眼神逼人,咬肌逐渐紧绷,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我已经看得很开,能活一天是一天,你只要不要来纠缠我……”
她不说这话还好,什么“能活一天是一天”,听得程越生脑子嗡嗡响,再不给她说下的去机会,二话不说直接扣了人带进去。
边走边压低声在她耳边说:“你可以恨我,至少也要先留着命在。”
他怕她这么搞下去,说不定哪天就不明不白把她自己玩儿死。
顾迎清被程越生拦腰提起来,愤然作色:“程越生!”
进了咨询室的门,室内空旷,极为安静,即便顾迎清气急冲动想骂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不便出声。
室内装修风格简约,灯光、家具与墙色恰到好处的色彩搭配令人心境平和。
只是过于幽静的氛围,以及顾迎清没做好心理准备,导致她无端紧张起来。
程越生见她终于老实,也能松一口气。
一名女人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先前已经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她上前跟人打招呼:“程先生,顾小姐?”
程越生略一颔首。
顾迎清立时转变态度,挽起唇角笑得体面端庄,轻声回应:“你好。”
那女人气质温和,声音充满亲和力:“我叫徐婕,是这里的心理医生。”
事已至此,顾迎清只好硬着头皮跟徐婕进了她的咨询室。
大片落地窗正对植物葱郁的后院,下午的阳光照进来,窗明几净。
里面放着的白噪音,像冬日雪天里壁炉,配合一股雪松清香,冷暖结合,仿若置身松林里的温暖木屋,使人放松。
门口有个拖鞋柜,徐婕说:“你可以选择光脚,也可以穿一次性拖鞋,当然也可以不脱,选你觉得最舒服的方式。”
顾迎清选择穿一次性拖鞋。
徐婕又问:“室内光线如何?喜欢明亮一点还是暗一点?”
“暗一点吧。”顾迎清戒备不安地打量四周,从地毯的清洁程度,到墙壁上的画。
徐婕拉上百叶窗,开了暖澄色调的室内灯,带顾迎清到左边区域,让顾迎清根据喜好,选一张沙发。
有单人皮质沙发,也有柔软的长沙发。
顾迎清选了单人沙发,坐垫宽度够深,曲线应该特别设计过,做进去便是半躺的姿势,很有安全感。
徐婕拿了本资料夹,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想了解顾迎清的基本情况,以及做一些相关检查。
心理诊所内的检查室,有很全面的检查设备。
只是顾迎清不想再走这些浪费时间的程序,之前在医院的心理科填那些表,让她十分煎熬,不想再重新经历。
徐婕也十分理解,问她现在吃的什么药物。
那几样药名字复杂,她根据记忆报上来,徐婕心中便有了个大概,又简单问了些顾迎清先前就诊的检查结果。
徐婕问她:“你最开始感到不舒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什么具体表现?”
顾迎清心情复杂,回忆起来浑身难受,“夏天,五六月份,具体时间不太记得,睡不着。”
“还能更具体么?”
顾迎清便说了自己那时的一连串的问题。
徐婕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和死有关的问题?”
问得很含蓄,其实就是想问她有没有自杀倾向。
顾迎清说没有。
徐婕了然一笑,在本子上做记录,让顾迎清很好奇她写了什么。
顾迎清没有倾诉的欲望,因此对方问什么她答什么。
对方问她的童年,问她的父母,又问她的学生时代,以及人生中的重大转折与挫折,大多问题只着于浅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