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的神经被一个个不知名的刺挑了起来。
秋禾先是冷不丁得打了个冷战,继而无力得闭上眼睛,好安扶她过于兴奋的大脑。
“前几天,华源的一个老板问我说,穆会计你每年赚这么多钱,怎么不带着孩子移民呢?”
听穆妈又开始谈论“高大上”的话题,秋爸觉得有些害臊,装模作样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他一家都移民加拿大了,孩子们呀都基本上不用努力了。我说我难道不想啊,谁要是有那个钱,谁不想让孩子过得好呀。”
没有人捧场,也没人应答,穆妈对着车窗外的树影绘声绘色地表达。
“我天天这么辛苦,为了这个家辛苦了一辈子,你看现在说个话,都不配有人能搭理我。”
秋爸酸溜溜的捧场:“她晕车难受,再说了,谁有咱们穆会计厉害呀。”
“光我厉害有什么用?还得秋禾,秋天赐都厉害才行。”
穆妈回头瞥了眼靠着车窗的秋禾。
“等你考上研,我给你和你弟找两个条件好的对象,等孩子们都结了婚那才叫好。咱虽然没有人家那条件,但和你姑妈家那俩比起来,也不差。”
秋爸看着反射镜瞪了穆妈一眼,她说得正兴奋,完全看不见。
“反正呀,之前的苦日子我是不能再回去了,你和你弟也不能回去,我这么辛苦……”
“打住,妈,我不需要,你给秋天赐找就行。”
“秋天赐估计也不需要,从小就被一群小姑娘追。”
秋爸笑了笑,对儿子他骄傲得很。
穆妈翻了秋禾一个大大的白眼,语重心长地开始了说教。
“女孩儿要自尊自爱,爸妈给你找的才是最适合你的,你可别在外面学坏了,要是被人利用了,那可是要耽误自己的,名誉扫地,不光我和你爸蒙羞,你的一辈子也就完了。”
黑暗中,一把无形的闸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
秋禾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五花大绑的跪坐在角落里。
她猛地一惊,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巴在封闭空间里拼命吸气儿。
可肺就像是被胶水堵住了似的,一点儿空间都给她腾不出来。
她微弱的反驳淹没在了进城后的喧哗鸣笛声中,没人听得见。
回城路过的地方叫三角元,有一条以做正宗小吃闻名的街道。
临近人流量爆满的傍晚,小吃摊各自打着炫彩的灯光,摊前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秋爸和穆妈没再搭理秋禾,一起下车买三角元特色的葱油饼和麻糊。
秋禾却觉得眼前的景色像极了凛冬的清晨,热闹如湍流,猝不及防地剩下一个拖着沉重行李的人,她走在一条不怎么明亮的路上。
回到城区,按规矩一家人要去商场买点东西再回家。
“爸,妈,你们去吧,我去看书。今天还要给辅导老师交个作业。”
穆妈眼皮一抬:“你考研还要老师辅导呀,花钱吗?”
“不花钱,是熟人介绍的。”
“那和老师好好学。”
书店今天人很少,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当中没有魏山意。
他从派出所出来,简单包扎了下伤口。
回到家,镜子中湿漉漉的那个人终于卸下了云淡风轻的假装。
墓园发生的一幕,已永久铸进了脑袋里。
穆妈的仗义执言,许尚一家打手的“教训”,突然出现的秋禾,他们在身后的那些议论,警察的审问。
每个词,每个场景都在脑海中升腾成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一次又一次的升空引起剧烈轰炸。
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一瞬间崩塌。
看着他和秋禾的聊天框,他原本是想和她道一声谢,可想了半天,还是苦笑了一声,没有进行。
世界冰冷,他此刻只想蜷缩起来,彻彻底底的消失。
生活在陌生人中曾是魏山意的最高追求。
多年来,他也确实如此,一直在漫无目的海面上漂流。
如果没有遇见她,他还会一直孤独下去。
可现在的他,做了一次命运的宠儿又被重重地摔下。
他失去了对生活的掌控感,不知道还要怎么面对她?
装聋作哑吗?
计划如他疗伤的冰袋上残存的冰渣一般,之前的憧憬碎得干干净净。
下午六点多,正是商场人气爆棚的时段。
秋禾拿着翻译笔记,在楼道里背书,跺脚驱散蚊子顺便喊亮感应灯。
这个时段的电梯异常拥堵,来客们干脆走安全通道。
中元节前夕,很多人撞见角落里念念有词的她都被吓得大叫。
秋禾隔一会儿就要和路人道歉。
再一次灯亮时,商场的物业杵在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