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上裹满了血迹和尘土。
他背对着她和领头的混混红毛儿扭打在一起,用尽全力的护着面前的墓碑。
墓碑上没什么装饰,只是简简单单的雕刻了生辰年月。
墓碑的主人是个中年女人,叫魏秋云。
和相邻墓碑上的父慈子孝相比,这张遗照显得古怪,墓碑显得孤寂。
蓝色背景上是一张像素极低的愁云满布的脸。
照片上的她扎着低马尾,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灰西装。
她的世界只有儿子,墓碑上也是。
“不论什么理由,你们一群人欺负一个年轻人就是不对!别打了,再打就出事了!”
穆妈和人拼声高,秋爸举着尖尖的火钳,护她在身后。
混混儿们个顶个儿的怂,却都不肯退后。
墓园保安见闹起来了,开着小电车过来维持秩序。
“别打了,怎么能在死人堆儿里打架呢?你们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欺负人,没教养。”
穆妈又义愤填膺得补了一句。
小混混们却笑了,拎着砍刀怼着保安的脖子:“想死吗?老头子,我问你是想死吗?”
头发花白的老保安立刻哑声,举着双手,哆嗦着两张嘴皮子让人半天听不清楚他说了些啥。
红毛薅了把T恤领子摸了摸黑红脸皮上流淌的汗,给喽啰使了个眼色,几个小黄毛一哄而上冲上去把秋爸穆妈推到在地上。
“装什么圣人呀,你这老妖婆一把年纪逞什么能,说了还不听,给我哥们儿在这儿犯贱。”
两个中年人没什么力气,身上都有些陈年伤,硬邦邦的仰头摔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黄毛们不解气,还踹了几脚解气。
秋爸和穆妈是老老实实体体面面的平头老百姓,没受过这样的屈辱,要反抗时,却没了力气。
混混儿们转头一起上阵,围着魏山意一顿踹打。
秋禾没见过人打群架,一边是流了好多血的他,一边是在地上哎呦喊痛爬不起来的父母。
她急火攻心,如地震崩塌般,不管不顾的大喊着推开人群,那些拳脚顺势落在了她身上。
“别打了,我说你们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穆妈看见她没有上车,心里慌张极了,也不顾自己的伤,挣扎着喊道:“有你小孩儿什么事儿,回车上去。”
她年纪虽大了,可看不得坏人欺负好人。也顾不得腰伤,硬是爬着站起身护住魏山意。
秋禾搀扶起秋爸,跑去挡住杀疯了的混混儿们,低头刹那魏山意那满布血丝的眼睛钉子般砸向她。
他下意识的回避,似是羞愧,似是无可奈何万般悲凉。
很多年前,秋禾就知道。
人的自尊心超越一切。
他魏山意温和的表面下是一只紧紧攥着的叫做自卑的拳头。
没有人愿意被在乎的人看到自己被打得鲜血淋漓狼狈模样。
以己度人,他薄如蝉翼的自尊在她的感官上飘着。
她没有和他相认,只是狂喊着:“警察来了。”
混乱中太阳被阴云遮蔽,狂风大作,沙石浑浊,视线模糊。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敢去想。
他握着拳把她朝安全的外侧推,可推不开。
秋爸缓过劲来,驼着背挡在两个孩子面前,用火钳指着红毛儿的脑袋。
红毛儿无赖的笑了起来,点燃了一支烟,猛吸了一口,愤愤得把烟把儿甩在魏秋云墓碑的照片上。
见义勇为的人很少,只有他们三个人留守。
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
红毛见人围得热闹,同围观的人群叫嚣着,笑得狂妄,拎着棍子砸着墓碑,破口大骂。
“去你妈的,就你这个小野种也配跟许尚抢房子,你算老几呀?”
魏山意抬眼瞥到了遗照上母亲哀怨的双眼,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双眼睛被怒气割的血红。
他用尽了力气,拎着周边的一只酒瓶站起来,对着嚣张的混混脑袋猛的击碎。
跟班儿们见状又再次一拥而上。
他硬着头皮一拳又一拳砸在领头儿身上。
又是一轮恶战。
“小杂种,你也不看看,你姓啥,趁早给老子搬出去,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围观的人群也乱做了一团,有人劝魏山意前途重要赶快服软,有人和小混混说情,有人在普法。
警笛声在园外急促响起,热火朝天的骂战一瞬间静了下来。
一群人在墓园里做鸟兽散。
男生站起身来,给穆妈秋爸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穆妈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穷不能志短,打起精神好好活,你这样的家庭虽然可怜,但总能再站起来的,阿姨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