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皆是质素,平日里不重享乐,身无采饰。
唯有三子诸葛融,同时也是诸葛瑾最小的儿子,非但与其父大不相同,就是与其兄亦无相类之处。
性好奢华,喜锦衣绣服。
学文博而不精,习武又吃不了苦,喜欢与宾客投壶弓弹为乐。
可谓是上不上下不下。
不过身为富贵人家的幼子,受父兄之庇护,衣食无忧,兼之早早就注定了要继承诸葛瑾的爵位。
(诸葛恪已经封侯)
诸葛融作为一个标准的官二代,不用奋斗,就可以富贵一生。
混吃混喝地过日子,倒也符合人之常情。
不过在诸葛瑾看来,幼子虽然在三个孩子中是最不起眼的,但胜在性情宽厚,孝顺听话。
元逊(即诸葛恪)确实是才能出众,且深得陛下信重,但过于锋芒毕露,且性情刚愎自用。
日后怕是要为家族引来祸端。
正是因为知道两个儿子的习性,所以诸葛瑾这才特意在榻前吩咐幼子要薄葬自己,低调一些,也好给他们多留些遗泽。
他给诸葛融交代完毕后,又呼唤道:
“子山可在?”
诸将中地位最高的步骘闻言,连忙走上前,轻声道:
“大将军,我在这里。”
也不知是不是说了一些话,终于缓过气来,诸葛瑾的精神似乎恢复了。
原本有些浑浊的目光,此时竟是变得发亮。
同时脸上还多了一些红润。
说话也变得流利起来:
“子山,我死后,记得立刻派出快马,第一时间通知上大将军。”
“还有,一定要在军中大办丧事,好让魏贼知晓,我已不在人世……”
步骘闻言,心头一震。
看着榻上已经变得干枯瘦小的大将军,步骘只觉得喉咙堵塞,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只能是重重点了点头。
“以吾之命,换大吴取得襄阳,我诸葛瑾,又有何憾……”
此言一出,满帐的将军,皆是跪了下去,齐齐哭喊:“大将军!”
延熙四年五月,吴国大将军诸葛瑾在攻打柤中时病逝。
步骘按诸葛瑾生前吩咐,全军更衣发丧,扬幡举哀,诸将皆是素麻孝衣。
军中失了主帅,步骘临时接过全军兵权,率军后退。
柤中魏军守将正在为吴寇的反常而担心,如今骤然得到消息,原来竟是贼首诸葛瑾病死。
他大喜之下,又生怕是吴寇的诡计,直至看到吴寇开始退兵,这才相信诸葛瑾是真的死了。
“天佑大魏,天佑大魏啊!”
柤中守将喜极而泣,连忙派出传骑,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送至襄阳。
然后再由襄阳传至宛城、许昌、草桥关……
就在诸葛瑾病亡的消息传遍整个荆州时,有传舟从建业出发,带着十万火急的消息,送到一直呆在巢湖的孙权手里:
“陛下,陛下不好啦,太子殿下薨了!”
“你说什么!”
孙权骤然得闻噩耗,觉得脑袋轰地一下,耳朵也嗡嗡作响。
但见他象木凋一般呆在了自己位置上,好一会这才勐地站起身来,哪知才刚迈开步子,就踉跄了一下,几欲倒地。
原来是孙权双腿发软,一时站立不稳。
“陛下……”
“滚开!”
孙权双目赤红,一把推开想要上前来扶他的宫人。
他顾不得礼仪,踉跄着走了几步,伸手一把夺过报信的人捧着的奏章,急切地想要摊开来看。
偏偏手颤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抖不开。
抖开以后,想要捧起来读,那薄薄的绢帛如有千钧重,让他一直拿不稳。
“臣以无状,婴抱笃疾,自省微劣,惧卒陨毙。臣不自惜,念当委离供养,埋胔后土,长不复奉望宫省,朝觐日月,生无益于国,死贻陛下重戚,以此为哽结耳……”
这是太子临终前所写的奏章,也可以说是遗书。
是孙登特意吩咐一定要等他死了以后再送到孙权手上。
他本想再拖延一些时日,想要等北边战事结事。
只是最终还是撑不到那一日。
孙权才看到一半,便忍不住地泪流如注。
泪水滴答滴答地落到绢帛上,孙权大哭道:
“国丧明嫡,百姓何福!嫡之不在,吾心痛如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