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狱。
这里除了关押官员之外,还负责关押朝廷要犯,以及在京畿闹得挺大的犯人。
王褒今年已五十多岁,由于保养得很好,居然颇有帅气大叔的味道。
可惜,已被打得血肉模糊。
大理寺卿陈直方亲自提审,进来就闻到那血腥味,忍不住皱眉捂鼻:“你那几个儿子,三子的身体最虚,已被活活打死了。长子还算得强壮,全身肉绽见骨居然还在喘气。次子最是荒唐,竟然胡乱攀咬,害得大理寺一口气抓了数百人……”
式。
王褒本来心如死灰,听了这番话不禁抬头,有气无力道:“他们真不晓得,便是打死也问不出什么。”
“那你呢?”陈直方说道,“你家的伙计,已经供出了魏家银铺。”
王褒顿时彻底丧气,叹息道:“他们怎就不晓得,咬死不说还能保住家人,一旦招供就要全家陪葬啊?”
“讲吧!”
陈直方说道:“太子刚才派人传话,伱若能在一个时辰内,供出是谁造了那些假银元,就可赦免你的妻族死罪。如果你供述得快,造假钱者还没来得及逃,还可酌情赦免你母族的死罪!”(三族另有父母、兄弟、妻子,或者父、子、孙之说,但这里采用杀戮最重的父、母、妻三族。)
王褒两眼无神看着前方,反正是要被灭族,夷一族跟夷三族有什么区别?
王褒喃喃自语:“新朝之法太过酷烈,俺心里不服。”
陈直方冷笑:“你晓得酷烈还敢犯?”
放在宋代,这种事儿哪里够得上诛族?都是只惩罚犯罪者本人。
不论钱币真假优劣,私铸者斩首弃市(后改为绞刑)。
携带铜钱出境者,超过五贯就判绞刑。
而像王褒这种传播假币的,最多也就判处流放三千里,犯罪情节较轻者甚至只需坐牢一年。
虽然大明新朝刚刚发行银元时,已连续半年反复张贴告示,说私造、传播假银元要被诛族,但王褒总是抱着侥幸心理。
他觉得这种严酷法律太扯淡了,肯定不会真正执行。
就算自己被抓了,只要好生运作一番,估计连流放罪都能免除。
却没想到,太子爷居然玩真的!
前些天,五城兵马司因为假币四处抓人,王褒就意识到可能完蛋了,只能寄希望于“供货方”神通广大。
“高家。”王褒猛地来一句。
陈直方瞳孔一缩:“哪个高家?”
王褒说道:“开封高氏。”
“那还好……”陈直方猛地松了一口气,他很害怕是刚刚去世的高景山家族。
王褒详细说道:“高世则虽然跟随前朝太上皇去了杭州,但除了他以外,高家已几十年没出过大官,新朝清算时并没有被牵连。新朝又有副宰相可攀亲戚,自家还开着金银铺,当然能够继续享受富贵。高家开枝散叶太多,小辈都是一些纨绔,又没了交引的生意,便想着铸造一些银元。”
“他怎么造出来的?”陈直方问道。
王褒说道:“虢州有七处银坑,新朝设了灵宝监专造银元。高世作的侄子,以前提举朱阳银场,就近调去灵宝监做了小管事。怎样造出银元,可能是此人透露的。”
……
陈直方并非什么酷吏,他实在不想沾上诛族的案子。
但太子有令,不干也得干。
此君年纪也不小了,当初跟苏轼是忘年交,苏东坡还专门给陈直方的小妾写过一首词。(《江神子·玉人家在凤凰山》。)
就因为这首词,陈直方被斥为“苏党”,在宋徽宗一朝遭受打压。
朱铭提兵北上之际,陈直方麻溜开城投降,尽心帮忙筹措后勤物资。
因为他名望足够,资历也深厚,而且官声不算坏,又与张根有私交,因此论功行赏做了大理寺少卿。几个月前官员调整,他又原地升为大理寺卿。
陈直方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过渡。
他年纪也不小了,再干几年就得退休,大理寺真正有话语权的是二把手(朱国祥的弟子)。
一路坐车前往东宫觐见,陈直方把最新调查结果上报:“王家和魏家,都说私造银元者是高世作。但究竟私造钱币的窝点在何处,他们也不太清楚。五城兵马司已经派兵抓捕高氏族人,估计要明天才能有一个结果。”
朱铭眉头一皱,他才答应高景山不久,没想到开封高氏就搞出这么大动静。
朱铭问道:“这王家和魏家是什么来头?”
陈直方说道:“京畿有三个王家,一是旧宋开国功臣王饶之后,王饶的女儿还做过宋太祖的皇后。一个是宋初名臣王佑的后人,他们这支称为三槐堂王氏。一个是旧宋宰相王珪之后,他们这支来自成都。”
“这次被抓的王家,是王饶的后代。虽然没再出什么大官,也没再出什么皇后,但多与旧宋宗室联姻。王家开设金银铺已上百年,靠着做交引担保赚得盆满钵满。不过他们赚的钱,还要拿出来分给权贵。”
“魏家却没有那般显赫祖宗,但有女儿嫁给宋太宗第四子做侧室,生意便做得愈发红火起来。此后多与赵宋宗室结亲,同样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