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惨祸
城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好在高、尤二人早有命令:不得无故杀人,更不得纵火,故而没酿成不可收拾的惨剧。
乱兵们都是沿着大街开抢,不久前罗世藩探路时并没有进入嵩县,此刻进了城也是瞎溜达。凶神厉鬼般抢劫的乱兵们见到少军师,都不约而同地住了手,讪讪地陪着笑行礼。罗世藩也只是点点头,脚下却不停步,对身后再度响起的喧杂声充耳不闻。待见到一条不怎么宽敞的胡同没有乱兵,会心一笑,抬脚走了进去。
孙春龙等几人都是没进过几回城的土包子,见状一怔:那么热闹的大街不逛,少军师为啥要钻两边都是高墙的胡同?不过,少军师既然进去了,自己也得跟着。
行了几丈远,见到两扇深棕色的大门——因为凹在门洞里,胡同外面若不是十分留意便完全看不到。孙春龙等不由得一咂舌:果然是神机妙算的少军师,这里一处深宅大院的,可比费劲巴拉地沿街抢十几户收获都得大得多!
没等众人砸门,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老家人胆战心惊地行了一礼:“好汉,哦,不不不,大王们请。”
罗世藩冲老家人笑了笑进了门,一个身穿大襟宽袖长衫,头戴方巾的老者已在院子里恭恭敬敬地弓腰候着,身旁跪着一个同样一袭长衫的公子。见到众人,老者念叨着“大王饶命”,作势便要跪下去。罗世藩上前一把搀住,口中言道:“老先生不必如此。”老者偷眼瞧去,见领着几位凶神恶煞的竟是个翩翩公子,心下略宽,仍是行了一礼:“老大王,哦,不是,小大王……”
罗世藩摆摆手:“敝姓罗,不是什么大王。”
孙春龙扯着脖子嚷道:“这是我家大帅的少军师大人!”
老者再次一揖到地:“罗军师大驾光临,请恕小老儿怠慢之罪啊……”
罗世藩道:“敢问老先生贵姓?”
老者忙道:“免贵,免贵,小老儿姓齐,贱名立伦,”说着向地上一指,“这是犬子齐士怡。快来见过罗军师。”
齐士怡忙再次趴下身去,叩头道:“见过罗军师。”
罗世藩作势避开,继而伸手去拉:“齐老先生和令郎都是读书人吧?见官不拜,更无须对罗某这个误入非途的土寇行甚么大礼。罗某只是路过,讨杯茶喝而已,老先生不必害怕。”
齐立伦忙向正堂一引:“罗军师请,请。齐福,你招待好四位好汉。”
罗世藩回身冲孙春龙点点头,迈步向正厅走去,身后是齐立伦父子弓着腰陪着。老家人齐福引着四位到厢房不提。
喝着茶,不咸不淡地聊了阵,没等酒席摆上罗世藩已把齐家的大概知道了七七八八。齐立伦的父亲老老齐曾做到过两淮的巡盐御史。别看品级不高,这可是个肥缺,因此家境颇丰。后来因为朝中靠山在“大礼议”风波中不认同给皇上认个新爹,不久被前朝首辅杨廷和借故拿下。大树倒了,老老齐为了避祸索性辞了官回家养老。那时官场上内斗不成文的规矩是见好就收,还没发展到后来东林和阉党“认输不行,咱俩总得死一个”的死缠烂打魔障中。既然主动让出了位置,杨阁老们也没有太过深究。齐立伦中举后,因为老爹看多了朝中大臣们的勾心斗角,家道也殷实,便没再参加科考。齐士怡是个秀才,也打算乡试后就此止步。
这期间,外面乱过几次,胡同里终于进来了乱兵。大门不时被砸得乒乒乓乓令人胆战心惊的响,不过,有厢房里的孙春龙等做临时门神,乱兵们口口相传,后来就再没人骚扰了。
不一刻,晚餐摆了上来。虽不能说山珍海味,倒也丰盛,鸡猪羊肉自不必说,一道“蹄膀扒拳菜”罗世藩吃得赞不绝口,于是问道:“齐老先生,请问这是何菜,味道如此鲜美?”
齐立伦尚未搭话,齐士怡拱手答道:“回军师,这叫‘拳头菜’,乃是本地特产。其型如拳,味道鲜美,且最是滋补,号称山菜之王。每逢春季采收,用滚水烫过再晒得干透便可收起留待食用。产量不多,所以比猪羊肉还会贵上一些哩。”
罗世藩赞了句“齐兄博闻”,又夹了一筷子。随后叹道:“想不到贵乡竟有如此美物,可真是宝地啊。”
没想到齐立伦叹了口气:“唉。再好也不过是山野菜罢了。若在以往,老朽每年都会存个几十斤。这东西又耐久放,自可以给罗军师奉上些个。罗军师保全敝宅的大恩,岂是些许野菜所能报答。不过,不瞒罗军师说,近两三年,这东西已经近乎绝迹,桌上这些,已是老朽最后的存货啦。”
罗世藩闻言问道:“莫不是官府强征了去?”
齐士怡忿忿道:“若是官府征去倒还好了,毕竟是落进人嘴里。都被白白糟蹋了,便宜了畜生!”
罗世藩一怔,正在琢磨这家伙是不是在拐弯抹角地指桑骂槐,没想到齐立伦闻言,两行泪水竟涌出眼眶,顺着皱纹和胡须滴落下来。
齐士怡见状忙起身道:“爹爹,孩儿知错了。又勾您伤心了。”
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