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入豫
从延安出来这一路上,直到潼关,关盛云为了锻炼队伍,采用的是“卷帘式”行军。这是这个时代“敌境行军”的标准做法。
前一日宿营时,大军前后的塘骑斥候要确保周围二三十里内没有大股敌踪威胁。塘骑的侦察范围仅限于主要方向,不可能细致到扇形区域所有地方。不过这便足够了,在没有即时通讯手段的时候,即使有小股部队能隐蔽躲过精锐塘骑的眼睛,也不可能对数量占绝对优势的大军造成什么威胁。
次日拔营,辅兵们拆帐篷收拾物资战兵们吃早饭的时候,塘骑前出远探。传回安全信号后,先是马队前出二三里,选择一片开阔地立定压阵,这支机动部队要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然后各战兵营根据塘骑传回来的道路条件(比如容几人并行)整队,便装持械,轮流充当前锋部队依次通过。每个步队后面都跟着若干辆大车,装载着本队战兵们的甲衣和鹿砦拒马等简易野战装备。各战兵营把辅兵辎重营和中军保护在队伍中间,前一日做前锋的战兵营改为后卫,殿后通过。最后,马队再行跟上,全军以营为单位滚动前行。
出潼关时轮到尤福田的怒涛营做前锋。阌(音“文”)乡是个小城,守军本就没几个,且没收到任何预警——话说回来,其实就算收到也没任何作用——与其说攻下,不如说尤福田直接开了进去。几个守门的老弱军士,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向自己径直开过来的大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城门都忘了去关,更没人想到去通报。转眼间,尤福田便在三十几名亲卫的保护下策马冲到近前。
既然没有任何威胁,尤福田也懒得非要跟几个老家伙过不去,挥挥手,让亲卫们迅速穿城而过,阻断阌乡到灵宝的陆上交通,自己勒定坐骑,与城门卒们攀谈起来。平日里饭都未必顿顿能吃饱的老卒们看着远处黑压压越来越近的大军,尽管心里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没人敢有一丝一毫的反抗,都是知无不言。等大军入城,尤福田已经把阌乡的大概情形了解得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三十几艘快船在北面的黄河里顺流而下,箭一般越过阌乡县城后一字排开,拉出两道封锁线,同样阻断了两岸及河南府(河南省与潼关交界的这片地方,在明朝叫河南府,与前面说的几个府城平级。注意,河南府在河南省治下,两者不是一回事)境内的黄河水路交通。
罗咏昊并不担心山西那边发现船队。光天化日,大河里如此之多的舟筏运载军资,无论如何任谁也瞒不住。不过,这没什么大碍——没有黄河大桥,也没有电话电报,两岸传递消息只能靠摆渡船。只要控制了一段河道,即使发现异常,黄河对岸山西方面的芮城是个级别低得不能再低的小城,绝无自作主张的可能,这等重大军情要向平阳府报告。平阳府再报到省城太原、太原府总要核实一下吧?晋南都是山,山路弯弯沟三千,一来一往少说又要十天半个月。就算尽职尽责,好吧,说完全不负责任也行,太原府不再进一步核实消息的真伪,也要一面报告京师,一面向河南方向预警——还是要兜个大大的圈子:要么送彰德府、要么送卫辉府、要么送怀庆府,这些府城再把消息一份送省城开封,一份送河南府的府城洛阳……兜完这一圈,少说也要个把月的工夫——这还仅仅是第一条预警信息!
罗咏昊唯一担心的是阌乡到灵宝,再从灵宝到陕州(今三门峡市)的这段陆路。
这一段路,总长一百五十余里,其中有七十余里是狭窄的山路。北邻滔滔黄河,南面是悬崖峭壁。在二者之间,一条小路沿着谷底蜿蜒而过——秦汉时期的函谷旧关便在这里。
罗咏昊的担心可不是杞人忧天。安史之乱时,著名的灵宝之战便发生于斯。
一代名将哥舒翰镇守潼关,安禄山之子安庆绪数月攻之不下,乃诱哥舒翰弃险野战:命崔乾佑屯老弱卒于陕郡(明称陕州,今天的三门峡市),精锐部队伏于南面山顶。玄宗得到叛军“兵不满四千,皆羸弱无备”的报告,大喜过望,强令哥舒翰出兵收复陕洛。哥舒翰反对无效,遂领军出关,就是在这条山路上遇伏——山头上叛军滚木雷石的攻击下,几十里狭窄隘路上的唐军避无可避,死伤累累。哥舒翰孤注一掷,急令前锋使用盾车做决死突击,企图强行打开通路,不料前路已被崔乾佑布置了大量草车,引燃后的熊熊大火彻底阻住了唐军去路,与此同时,后路也被叛军精骑阻断,兵士自相踩踏、投河,殒命者数万,哥舒翰十几万大军,退回潼关者仅剩八千余人。后,哥舒翰被部将挟持至安营,囚于洛阳,最终被安庆绪所杀……
关盛云部虽是精兵,但如此狭窄漫长的古道,属于兵法上教科书般的“死地”。这种地形条件下,无论你有多少人马都施展不开,对手哪怕只有几百人,只需要堵住前路,占据了南面的制高点,北面是奔涌咆哮的黄河,大军只有死路一条。因此,阻断交通隔绝消息,是第一要务,也是前一晚军议时关盛云、罗咏昊对尤福田再三耳提面命的任务。
截至目前,舟筏都编在辅兵营。一时半会关盛云并没有成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