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这番叫势,震得闵良之一下头晕目眩,摇头一摆,睁眼再往里一瞧时,目中赫然现出孙县丞那张凄惨老脸。 不仅如此,原来在他眼中的一堆堆干草垛子也消失不见,地下倒连成一片的,正是被押住的县衙差役们,一个不少。 青天白日的,见了鬼了! 闵良之跳到孙县丞边上,反手再是一掌清脆响声,手中真实的触感不得作假,底下人的惨呜声也清晰地传进耳中。 他定睛一愣,没有回应付二的叫喊,猛地蹦起脚,往冯石溪所在之屋奔去。 未近门口,一旁的大洞已经让他看到了地下挣扎蠕动的人影,正是冯石溪一人! “怎会如此……”闵良之抱头喃喃,两腿打颤倒退两步。 “大哥……”沈南伸手欲扶。 “你别过来,先别说话!”闵良之当先阻断了来人言行一动,两只胳臂拼命摆动。 再是愚笨之人,也能看出当下情形的不对劲,尤其是他们的大哥,闵良之。 沈南不敢轻举妄动,底下小匪们更是噤若寒蝉,连呼吸似乎都停滞了半分,若非一双双眼珠子还在左右转动着,那便真形同一大头瞠目“僵尸”了。 闵良之强行压下汹涌心潮,抬头一瞬间,灿烂曦光“嗖”的一下刺进了他的眼中,颤动的双腿才有所镇静。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睛绝对不会出问题,眼花么?呵,可便是眼花也不能将活生生的人影看成一堆干草,这生离谱之事,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再来心神恍惚?脑子出问题?这也太可笑了! 他的神智不会有问题,只除了一种可能,有人暗中耍手段将它暂时迷了去。 迷药……药……破碎的热铫子,易三戈! “不对……” 闵良之豁然一醒,可仅有一瞬又陷入了迷思怀疑中。 那一滩子溅洒的热水分明是毒药无疑,姑且算是易三戈自导自演在里面又掺了别的迷药,慢慢渗入四边气空,那受其影响的,在场中众人都不可避免,绝不会只他一人出现幻觉! 那还有谁?是何物在神不知鬼不觉中令他失了智? 太可怕了! 闵良之感觉到自己异常,特别是方才发疯捶墙之事,这等失控之绪怎么会发生在他手中,这与他的寻常作风完全相悖。 “是他……那个人……”闵良之脑中登时一明,浮现出了一道挺拔高影。 他忘不了这道幽幽影子,更忘不了冰冷的刀刃架在他脖上的迫杀之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顷刻间,便能让他人头落地,抹杀掉他们一众所有的存在。 几乎是同一瞬息,两股跪下的同时,他也放弃了所有尊严,使出平生之力,为自己换得了一丝生机。 一想到前夜惊险,闵良之额头汗水汩汩奔流往下。将人忽悠走后,在花家村憋了一夜的他,日出当头才敢跑来李家庄。可一天一夜过去,人便是没死那里头,也不可能这么快出来。 恢复冷静的闵良之心计果然强的可怕,众人短暂几个呼吸间,便能将事委因果推算个大概。 可他终究还是做不到往日的风平浪静,闵良之变化无常的脸色让众人一时如临深渊般,纷纷绷直了身子,拉进了脑弦。 冯石溪慢慢正起身,看着匪头狐疑的神情,还有围在其周边不正常的走狗,他实在不懂这群匪盗此举为何意。 不过再一看到县署一众所处之境,冯石溪脸皮抖了几下,默默低头,心下之绪立即火速运转起。 “大哥……”付二小心翼翼喊道,眼里没有其他人的惶恐,因为这莫名的一出,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大哥陷入了之前的魔怔里,杞人忧天! 闵良之歪脖一侧,余光飘去了付二身旁。 哪料这时孙县丞挣脱而出,呸掉口中臭布,大声呼道:“使君!使君……救命啊——” “——” 也不知颓唐负伤的孙县丞是怎么尖出这一嗓子,其声余音绕梁,足可响彻半个李家庄,不仅刺得闵良之耳鸣崩溃,连周边一众都放下了僵硬姿态,双手掏耳中。 付二晕头间,抄起脚边木凳便想向人砸过去,可手举过头之时,忽然被冲上前的一道矮影推倒旁边去。 闵良之一把揪起哀呼的孙县丞,咬牙狠道:“使君……哪里来得使君!你们是不是一早计划好了,暗中勾结,假意被抓……不对,这个使君到底是何人,你给我老实地交代清楚!” 被莫名恐惧支配的闵良之有些语无伦次,口中不停地逼问孙县丞。他既怕从孙县丞嘴里问出什么,又怕孙县丞誓死不从,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