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在想何事?难道是身上伤痛再行发作?” 忽然凑近的一道关切声将神游的易三戈拉回现实。小缝往下一转,正巧对上闵良之投来的探究目光。 “多谢良之兄关心,这点皮肉之痛易三戈且能忍住。”撑开了脸皮,易三戈弯腰捂着腹中伤口一脸坚强。 闵良之眯着眼在人身上端量了一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才那一瞬,他从易三戈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嗤意。这种“嗤意”平日里虽然在易三戈脸上没少见,但出现在此景之下,便是尤为古怪。 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但是在他身上反应是骗不了人的,胸口一阵阵的快速砰砰声,让他确实生出了几分不安。 “说起来,眼下面对冯石溪这根‘犟骨头’,恐怕还得仰仗三哥呢!”暂时将不安搁到一边,闵良之笑着脸对着易三戈又凑了上去。 “什么仰仗不仰仗,而今我这一副残废模样能不能走出李家庄还是个问题呢,良之兄实在客气。” 易三戈摇头打哈哈,两只血色眼缝垂下,自有一番辛酸苦楚。 闵良之心头耻笑,可挂在嘴边的笑容却像是撞了春风般和煦,叫人很难生出反感来。 “三哥身量异于常人,力拔千钧亦无穷,哪能被这点小伤绊倒。”看了看易三戈腹部致命的血口,脸皮厚如城墙的闵良之一点也不觉得话中违心。 他余光一瞥,见四周转动的眸子一双双凝落到他二人身上,扬嘴再笑道:“作为沣县衙里叱咤风云的刽子手,又是为深藏在冯县令手中的连环夺命刀,如此‘形影不离,唇齿相依’的关系,三哥对冯石溪……想必是倍加了解吧?” 闵良之敛了敛话中疑问,两只小眼勾着精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易三戈。而原本落在二人身上的目光,也随着闵良之声下,全部放到了易三戈一人身上。 一个个地张大眼睛,一张张平静的脸庞,竟是没有一人为闵良之口中言诉而震惊。 此番若是换作沣县中的任何一位百姓,在听了闵良之的话后,都绝不会是这般冷静架势。 刽子手,夺命刀,叱咤风云连环招,笑话了,他们沣县何曾出了这等猖狂人物?若是真有,那他们清为爱民的冯县令当即便会宰了这厮,岂能容人再见明日? 一个是作恶多端的匪盗,一个是清风峻节的朝官,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还扯什么“形影不离,唇齿相依”,简直就是天大的诬蔑! 可便是这份在沣县百姓眼中的诬蔑,落进群匪耳中仿佛早已为既定的事实,无一人露出怀疑之色。 被众人凝睇的易三戈也不慌张。 只见他左手按压在腹部伤口上,两道眉毛拧成了一股麻绳,似乎遭受着极大地痛苦。 众人不好催促,片晌之后,才见他缓慢地张开青肿大嘴:“良之兄太看得起易三戈了,如我这等卑贱下民,在其眼中不过就是任人摆布的烂棋子,说东不敢往西,唯命不敢不从。我若能摸清他的心思,也不必等到今时今日,与众位弟兄们站在一起了。” 易三戈沉头叹气,口中流露出的痛恨无力,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共鸣。 同为天涯“受害人”,易三戈所行言之,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还道三哥长年为冯石溪做事,能摸到其一些弱点呢,却不曾忘了,三哥与我等弟兄本是身处同样的境地,是我思虑不周了。” 唯恐这群“墙头草”再被带偏,闵良之见此立刻跳出来,一把揽过话头: “不过比起之前从未与冯石溪打过照面的大伙,三哥定然比我等接触的更多,虽是受其压迫,但毕竟也是在他身边行事,三哥对其……真的是一无所知么?” 话转一个弯,还是绕到了易三戈身上。闵良之困惑地转动着眼珠子,左右侧头,落在外人眼里,便是一副自言自语,自行自思的率真模样。 而此副毫无恶意“质问”模样惹得众人也不免思考起来。 虽是同样的绝望境地,同样的见不得光,但不同于他们这堆被扔得远远的“锈烂破铁”,易三戈这把上好的“斩首大刀”,对于嗜血如命的“侩子手”怎么可能不紧握在旁呢? 有此长年累月的接触,一无所知么?不可能! 众人心思几番变化,周边气氛也随之骤变,可易三戈也不是吃素的,脸上血筋当即撑起,横眉道: “良之兄不信我便可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误了大伙的时辰。只是易三戈要一早知晓了那钱财所藏之处,何必再与诸位大费周折地将冯石溪一干人招惹过来,直接神不知鬼不觉地卷了不是更好?” 易三戈抬头鼻下重重一哼,说到底,这些人不就是想从他身上知道那些钱财的所在之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