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识冬身子往前探了探,小心地拉动着手中的马辔将它安抚下来。股下方一稳住,侧面迅速飞来一道黑影,轻落在了她的旁边。仿佛知道来人是谁,是以识冬并未出手。 两人安静坐下,各朝一方。互不作声,亦不搭理。姜桐托着腮颊,靠在车帷上,散落微滞的目光下不知在深思那般…… 沣县里头,百年老树是不缺。而且就在这城门两边,显眼之处。只不过刚入沣县时,姜桐早已累乏不堪,哪里还有心思看这些。 方才所诉,她与封直所道之词,并非是她胡编乱造。 平原郡姜府里,也确有一棵桐树植于庭院之中。当初取来之时,不过是小小一截新枝,脆弱的仿佛下一刻便会随风断去。 祖父和祖母好生将它伺候,才得以存活下来。刮风下雨,电闪雷鸣,无一日不在。苍天不负苦心人,终得见它扎根适应,发出新芽慢慢生长…… 彼时的她,如那断截新枝般,甚至还不如它。孱弱病儿,靠着那点点希望续命喘气。兴许是看着挂在自己身上这点滴念想,慢慢将养着,她也随着那道截枝在府中扎下生长。 可俗言风语,无稽之谈,又怎能当真。不过是将所怀的美好念思寄托在内,诚诚以待。重要的不是这长命缕结,而是蕴含在内的绵绵祝福之意。 而那根融入了祖父祖母滴滴心血的长命缕结,从脖颈到手腕,随着她一道长大,之后也一直挂在她的身上。 只可惜……现下它并未在自己身边。姜桐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腕,心下叹了声气。自踏上去帝都的路程,以防不慎掉落在外。她便将其取了下来,好生放着。 不过,也幸好没戴在身上。否则那日被封直带走之时,它定然也会跟着不知所踪。 三人一行至了午时,才得以出城停下。 那黑衣男在快至城门口时,面上不耐烦间,先行动手一步。姜桐从马车内探出之时便见着一黑衣男子蹲下刨土挖根。 “这……”她愣眼看着那男子从树下快速收一大团黑泥巴,然后包好交给一旁同样滞住的识冬。 姜桐欲开口叫住他,但却不知此人如何称呼。喉间方一咽下,这人便立刻转身欲爬上树。 旁侧的识冬比她更快上前阻止了男子的动作。 “识秋……快停下!”将手中的东西扔下后,她一把拉住了即要上树的男子。 两人拉扯推诿间似乎要动起手来。所幸这般时候,路上只有两三行人走过,并未太过惹人注意。 像这般看来的私怨家事,旁人自然掺合不得。 姜桐静静立在一旁,端看两人“难舍难分”。待那黑衣男子转过脸时,熟悉之面又回到了她的脑中。 昨日那般作势,她还真以为此人一命呜呼矣。没想到,却是换了身衣衫,卷土再重来。 亏得她还心有岌岌,对此稍有不安。吓唬人不是? 同一个主子,此下倒是还内讧起来。姜桐挑开眉目,坐等观之。可这两人瞧着一副不肯退步模样,久久相持。 莫不是耽搁她的时辰? 姜桐忽觉惊起,掩面口中“咳咳”了两声。 识冬率先松开了手,警告瞪了眼黑衣男子之后,便上前恭敬道: “奴婢一时失控,请娘子恕罪。” “姜娘子见谅,属下一心只想着将东西收集齐全。”黑衣男子敛下欲喷出的火气,在识冬转身后,随即也紧跟了上前来。 无怪识冬这般,这黑衣男子两手叉腰,明摆着的不屑傲气,让人看了确实生厌。 姜桐压下心思,温和笑道:“无碍,你们不要相互动手打起来便行。” 垂首请罪的二人面色皆是一滞,四眼尴尬对上,便又垂了下去,只声应道。 “识秋……” 黑衣男听见熟悉的名字,适而微微抬头:“姜娘子有何吩咐?” “此事之行,本就须得亲身力行,才能方显诚意。我知你是一片好心,适才按捺不住双手,不过现下可得收好了。若我有需要帮忙之处,定然会先行叫你。” 为了避免黑衣男子再而罔顾动手,姜桐只得将人先安稳下来。不然……这百年老树今朝怕是得剩下“半条老命”,她可没打算刨根挖底。 “暂时不用你操心。”姜桐不放心再次嘱咐道。待听得面前垂首的黑衣男子吱嗯回声,适才挽起双袖,上前查看去。 识冬早已将需要的东西准备好。见以身前温声言道的娘子离开后,立刻忙不迭地跑过去,一把揽过她手上的东西,候在近旁。 抬头与身旁呆滞之人擦身而过时,英眉也似抬起,留下一道极为浅淡的嗤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