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桐与封直二人快速行路,终在残阳落下最后一刻匆匆下山。四面虽仍旧处荒郊野岭,可比起深山幽冷孤寂,那还是多了一丝人烟气。 偶有一两行人赶路,来去匆匆,亦不敢停留。 便是在此荒僻之下,山脚之边。竟还有一户山野人家立下,炊烟袅袅,引得从山上“逃亡”的二人终于看见了一丝“希望”。 “封公子可是有把握,那群杀手不会追来?”姜桐看着手里干净朴素的粗布衣衫,心下忐忑不安。 那般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姜桐犹记得那番骇人之景。 “若有胆子追来,那便将命留下!”封直冷面无情,言下必杀之意。说罢便一把拿过女子手中的衣衫转身离开。 姜桐眼下鄙夷。早知如此,此前又作何昏睡过去?如今放话倒是嚣张,此前那个崖上虚弱逃命的封公子又是谁?紧要关头,别又倒头沉睡。 他二人一路逃命来至此地。衣衫褴褛,满身血污。恐招惹祸事上身,换作是哪家寻常百姓见此,都定不会收留他们。 但此户独居人家,心道格外之淳厚朴实。未待他们先行开口,这男主人家便热情招呼将他们迎了进去。现下又给准备了干净的衣衫与简单吃食,将这间小木屋借与他们留宿一夜。 姜桐心下很是感激,但就怕将此祸事牵引至这对善良夫妇身上。 她几番打听,与人周旋。收留他们的这户人家,乃是一对刚成亲不久的新婚夫妇。女主人腹中还有三月身孕。 平淡且安稳,好日子才刚开始。若是因此招惹到杀生之祸,那罪孽可就大了。她恐怕是余生都不得安。 姜桐拢紧剩下的衣衫,美目渐渐凝重起来。然不过片刻之后,只听得屋中轻叹一声,便再无任何声响了。 且信封直这一回。这厮本领不小,将她暗中带出帝都城不说。几经辗转,眼下竟然流落到沣县境内。从帝都城到沣县,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也得需两日才能抵达。如此看来,在她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早就被人快行送了出去。 封云于二十年前便调至凉州任武都郡守,照理来说封直应长于凉州之地。可这厮对帝都城,从武阳候府东园内至此一路间……仿佛早对所经之地熟稔于心。 而今又能甩开那群杀手来至沣县境内,此人不简单! 这份谋划,其手段,不可谓不小。 夜色宁静,迷星点点。秋风难得温柔,掠过山头,只留下了轻抚呢喃声。轻摇慢晃,好梦易睡。 待第二日的冉冉朝阳升起之时,木屋竹榻上的女子,仿佛仍陷入沉沉睡梦之中。不见有一点子的清醒之态。 封直一打开这木屋之门,便见竹榻之上女子此番沉睡之景。 美人卧榻,朝露日晞,灼灼其华。斜阳一缕随着木门而开,偷偷地溜了进来。徜徉遨游于竹榻女子身上。白皙的肌肤,犹如镀上一层雪光,异常闪烁抢眼。 “啪嗒”一声木门轻碰,那缕斜阳随着木门一合,瞬时又被拉了出去。 榻上之人仿佛被这一出啪嗒声一惊,舒展的秀眉轻轻一蹙。 就在那仿佛要惊醒之时,那女子身子往里一翻——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姜桐自是未曾发觉这一出。 昨日提心紧崩,游走于生死一线中。短短半天内,心间跌宕起伏之路犹胜过这十几年的所有。 身心具乏,皆受此折磨。 木门之外,封直挺身而立。旭日一点一滴爬上,屋内之人没得一丝动静。他的耐心逐渐下退,看着紧闭上的木门,大有推门敲响之意。 清脆的鸣叫声飞过这方宁静的农家小院中,忽地一道“嘎吱嘎吱”声自院落地面传来,打破了这方小院的静谧之声。 封直朝那“嘎吱”作响声处瞟去一眼,双手收了回来。 “姜二兄弟怎么不进去?”一道憨憨朴实之声自院中响起,立即淹没了那道“嘎吱”乱响声。 封直强扯唇角,正欲开口。可突然下,一道女声先行跳出来,清脆如铃:“你个大老粗,姜娘子还在房内歇息,叫姜公子怎好进去。” “早先便让你将另一木屋收拾出来,你偏不肯。礼教严法,男女有别。便是兄妹那也不可随意越之。你当还是乡野山间,无拘无缚?” 女子接连一通说教,叮叮当当,极为悦耳。言语虽有几许埋怨之意,不过面容上却并未有气恼。 男子挠挠头,而后似难为情般憨声道:“那间木屋专为静娘建的,你都还未先住进,怎能先让与外人而住呢!” 嗓音虽傻愣愣,但这目中坚定之意却是不容退步。身量壮实如蛮牛,可其心,却也装满了铁汉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