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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挚的言语一出,随从们瞬间惊喜。
用七千人,杀死郭宁?
这祸乱大金的贼子,这会儿以为宋人俯首,金军再无余力,正在前头指挥分派人手,就连那柄赫赫有名的铁骨朵,都悬在了马鞍侧面,而他已经跳下战马,三两步踏上一处废墟,眺望火场局势。
此人真是轻佻异常!这时候不需要七千人,只要七十名弓箭手射出一蓬箭雨,就能活活地将这厮射成一枚热气腾腾的胡麻饼,每一粒胡麻都代表一支箭失扎出的洞!
郭宁一死,天下局势重定就在此时!
惊喜之外,众人又难免惊恐。
毕竟郭宁可是大金国开国以来,最可怕的逆贼。他的兵马再怎么分散,身边总有精悍的扈从,看来惨烈的鏖战,很快就要爆发!
这几名随从到这时候还跟着侯挚,可称得上忠诚,但就连他们,在目睹了定海军铁骑横冲直撞的威风以后,也丝毫都不敢在此逗留。
顿时数人都道:“相公,我们快走!”
或许因为觉得一切即将抵定,他们叫嚷的声音略响了些,恰好压过了谋一阵火焰翻腾的呜呜声,传到了郭宁等人的耳里。
“国公,那边有几个聒噪之人,簇拥着一个着官袍的。此人怕是开封朝廷中的人物,我去捉了他来!”倪一跃跃欲试地道。
郭宁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而只冲着火场,侧耳倾听。
董进遂知道,控制南薰门的局势之后,郭宁的心思已经不在军政。
哪怕开封朝廷近在迟尺,只需绕过火场就能直取内城,攫取甜美的果实;哪怕站在军务的角度,当务之急是依托南薰门,向外城各处城门扩张。但郭宁已经懒得理会那些,他的心思,此刻全在火场中的同袍了。
郭宁此刻所在的位置,是看街亭北面一处丘墟,因为风向的关系,时不时受到火场烟尘的袭扰,还有灰白色或者黑色的碎屑、红色的火星子被火势带到空中,再飘散下来,以至于周边的环境都有些看不清楚。
人在这样的烟尘之下,会不停的咳嗽,马匹也很容易惊恐不安。他瞪眼看了会儿,眼睛就被烟气熏得肿痛发红,于是他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以图得到些火场中的动向。
南薰门大街深处的火势,好像愈发勐烈了,而且还在向外蔓延。这条大街也就是前宋时以繁华着称的御街,在道路两旁堆积的建筑材料后方,犹有当年宋时国子监、太学和武学的少量建筑遗存。
现在这些建筑都陆续烧了起来,有木板或者竹料在火舌炙烤下爆裂,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也有年久失修的梁柱在剧烈燃烧之后倾斜倒塌,带动着梁柱支撑的楼板或砖瓦哗啦啦地落地。
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古怪的轰鸣声,再混合着火势带起的风声,汇成了沉闷的嗡嗡声响。
眼下站在高处,郭宁能听到的,看到的,就只有这些。先前有人回报说,在火场深处看到过人影,但郭宁竭力去看去听,没有发现任何迹象。
难道是火势太过勐烈,以至于所有人全都烧死了?
这不可能!
李霆自家是个兵油子,他部下的好手,也个个都经验丰富。火场规模如此巨大,总不见得没有一点可以奔逃的缝隙,更不可能没有避火的余地。况且数以千计的人,还有那么多战马,怎么可能都被困在里面了?
李霆这厮真是……真不让人省心!
郭宁愈想愈是焦躁。
这会儿董进正带人威逼着宋军的将帅,并勒令宋人加快运送水囊的速度。
此等炎热天气,人在太阳底下站着不动,都有满身热汗,非得喝水补充,结果那么多士卒随身的水袋都被定海军骑士恶行恶状地抢了去,好些人满怀怨气,此起彼伏地抱怨。
董进本想拔刀子威逼,被身边同伴劝住了,转而取了随身银钱发放,立显奇效。不少宋军得了钱财,脸色立刻就好看了些。
奇怪的是,也有宋军始终挺配合的。
或许这些人本来就缺少和定海军为敌的意愿,还对崛起北方的汉儿武人有些好感吧。又或许宋人对局势的判断有独特的地方,很多人在怒火冲头之后不久,陆续都发现罪责不在定海军,实在因为自家的上司新想法太多。
反倒是这会儿,定海军入城以后并不继续厮杀,反倒是全力扑火救人,让这些同样出身底层的宋军将士感觉到有些亲切。
当然,明面上,大家都打着听从赵爷爷命令的旗号。这些人从自家军中调出了运输粮秣物资的大车,装了木箱、木桶,还找到了城里通往宣泰桥方向的道路,把送水的速度加快许多。
一队宋军推着装水的车辆,正吱吱嘎嘎地从郭宁身旁经过。忽然木轮子嵌进了交错的车辙,整辆车勐然一顿。年轻的军官立即俯下身,试图奋力抬动车辕,可车身上装满了水桶水箱,何其沉重?四五名宋军士卒挣得脸色通红,只有水面微微晃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