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谦的年纪不轻了,但体格犹健,战场经验更是丰富,虽然算不上极其出众的好手,倒也不会轻易被一个蒙古人的战奴压倒。
不过,近两年里,因为颇遭颠沛的缘故,他的头发开始稀疏,眉毛掉落得尤其多。在两军阵前白刃相交的时候,汗水流淌,透过双眉浸入眼眶,立即使他眼睛酸涩,忍不住眨了一下。
“杀!”钱不花抓住了这个机会,双手持枪,向前疾刺。
这下轮到了温谦反应不及。好在身旁的傔从猛扑了过来,用盾牌斜挡,荡开了枪刃。而钱不花身边的刀盾手旋即跟进,挥刀砍在傔从的身上。
铛地一声响,刀刃在肩甲弹开,但傔从踉跄几步,没来得及扭腰格挡,那刀盾手挥刀再砍,这一下砍在了傔从的面门,带飞了整片护颈和大块血肉。
温谦顾不上援救傔从。他连连后退,同时摆动长枪,隔开钱不花的戳刺。退了几步,后背撞上另一名本方将士。温谦乘机站稳,重新与钱不花对峙着。
而火光闪动间,他的傔从被敌人一刀接着一刀劈砍。大概很快被砍断了气管,所以也没有发出痛呼,只有气流或者血流发出的嘶嘶声响。
这种细微的声响,都被淹没在上百人发出的,骇人的叫喊声中。在高耸礁石下狭窄而多变的甬道地形里,长枪拼命戳刺,直刀缭乱挥舞,仿佛切割光影。顷刻间数十人尸横在地。
两支军队都很善战。每一名士卒都是大军中的佼佼者,战斗经验和技巧出众。但不得不承认,那些蒙古人的战奴,似乎更加残酷凶厉一些。
或许他们在蒙古人的军队里,受到了太多的羞辱,所以把心里的狂怒都释放到了战场。
此时忽噶带领上百人,从坡地侧边比较陡峭的区域翻越上来。他们也涌入战场,大砍大杀。
温谦所部愈发左支右拙,难以支撑抵敌不住,狼狈后退入礁石深处。
前方既然打开了局面,纳敏夫和好几名蒙古百户,也开始行动了。因为是仰攻,蒙古人们下得马来,自家戴上边缘宽阔的兜鍪。队中的拔都鲁,也就是敢死勇士提长刀在前,从者持火把紧随,如巨浪翻滚,步行涌上坡去。
蒙古人的吼声卷过礁石群,被森然的岩石和狭窄甬道扭曲成了尖利的呼啸。
往后急奔的温谦,两耳被灌满了这种可怖的声响。他喘着粗气,大声向一名军官叫嚷。那军官也被呼啸声所慑,一时听不清温谦的言语,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温谦骂了一句,揪住那军官的肩膀用力摇晃,指着高处道:“可以了!把引火球扔下去!快点!”
那军官连忙从腰间取出骨哨,用力吹响。
骨哨一响,密密麻麻的礁石顶部,忽然有几十个黑乎乎的球形物体被扔了出来。
那球形物体每一个都足有两人合抱那么大,却不是很重,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空中被海风吹拂得歪歪扭扭,落地的时候,还会反弹起来。
与此同时,火焰一下子腾起,点燃了整个球体,照亮周围一片。
原来是一个个干草捆扎成的球。
在军队里,干草是唾手可得的物资,薪柴、油脂也很易得。
利用干草、薪柴、油脂等物制作成的武器,称为引火球,在军队里常用,也易于置备。之前郭宁在河间肃宁劫持升王完颜珣,便是用引火球破开了兀颜畏可设下的车阵防御。
温谦赶到坡地协助守御,自家抵在前头拖延一阵,而让同伴在后抓紧行事,制作了数十枚引火球。
此时这些引火球从高处坠落,有的堵在礁石的间隙熊熊燃烧,有的沿着坡地骨碌碌滚动。
可惜,引火球对攻方造成的危险并不很大。
身处礁石之间的蒙古军战奴们,本身就是金军中的好手,对这些武器,哪有不熟悉的道理?
许多持长枪长矛的,探出枪矛,直接就将引火球抵住了。就算引火球烧得猛烈,堵住了前路,也只能阻碍一时,干草烧起来很快,耐心等一等便是。就算烟气呛人,尽可忍得过。
有些胆子大的,甚至几人一起用枪杆子发力,把引火球掀起来,往礁石群的后头扔,引发了同伴们阵阵狂笑。
而那些沿着坡地滚动的引火球,也没有起到明显的作用。
普通的百姓或民伕看到骤然涌起的火焰会惊惶,蒙古人却不会。他们都是和大金打过许多年仗了,见多识广,于是非常冷静地散开了队列,让引火球继续滚动。
松散的草球速度不断加快,瞬间就越过蒙古人的队列,噼啪响着,拖出一道道引燃的火线,往下方去了。
此时空中又传来箭矢破风之响,那是战奴们正往礁石顶端拉弓射击。
有个汉子待要推下第二枚引火球,结果被射中了面门。宽大的箭簇从他两眼间贯入脑部,他惨叫一声,便从高处坠落,尸体砸在温谦的面前。血腥气和屎尿的臭气同时升腾起来。
而温谦等人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