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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过程中,汪世显淡漠地看着这一切,始终没有下任何军令。
眼下的局面,非常艰难。
而这艰难,在一定程度上,是己方有意制造出来的。
蒙古人狡诈而极富战斗本能,要蒙骗过他们,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向蒙古人展示出营垒的虚弱,让他们完全确信郭宁的主力不在莱州,而在益都,唯一的办法,就是确确实实地拿出一个虚弱的营垒来。
就像汪世显现在掌握的,一个上万人的营垒,真正的战兵不足五百,其余都是寻常百姓。百姓里,壮丁不超过两成,而老弱居多。而这些壮丁们,还都是郭仲元挑剩下的。
汪世显没有足够的甲士,没有技艺出众的弓箭手,没有能够组织反冲击的骑兵,没有机敏警觉的斥候。他什么都缺,什么也没有,因为一旦有了,就必然被蒙古人发现端倪,进而提高对海仓镇的警惕。
如果把定海军当作一个大活人看,此时潜藏的郭宁所部,便是手持利刃的右臂;郭仲元所部,则是奋力挥舞,其实没啥力气的左臂;而汪世显所部,不是臂膀,也不是腿,是肚子。
郭宁正要用这个肚子,去面对蒙古人的试探,让蒙古人放心。
但再怎么周密的计划,也不可能覆盖所有的变化。此刻蒙古人既然发起了正经的攻势,汪世显能怎么办?
郭宁已经遣人通报,原计划不变。
也就是说,汪世显这个柔软的肚子,在要吃住蒙古人的重击才行。吃不住的话,人立时就死,手上的刀子再利,也发挥不了作用。
这可太难了。
汪世显简直有些佩服郭宁。
佩服他有如此胆量,把如此艰难的任务交给一个汪古部的老卒。
汪世显更清楚,此举就算成功,也难免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会死很多人。
夜色中,蒙古军开始调度骑队。
在营垒东南两处的营门外,噪杂的跑马轰鸣持续了很长时间。
偶尔有骑士高举松明火把经过,火光下密密麻麻,全都是头戴皮帽,身着皮甲或铁铠,额外披着羊皮袄子的蒙古骑士。他们胯下的战马骑逼马首,相次如堵,数量完全数不清楚。
战马大都不披甲,矮壮的身躯上长满了长毛,个个骠肥体壮。一匹匹地或者仰头嘶鸣,或者低头喷着气,与身旁的战马顶撞几下。
有一名将士紧张地问道:“蒙古军要用骑兵强突么?”
汪世显没理会他,略侧过身问副手温谦:“你估计,会从哪一处来?”
温谦环顾营垒四周,指了指西北角:“那里。”
汪世显眯着眼睛看看温谦所指的方向,那是营垒与海仓镇港口联结处的一片坡地。坡地高处,有连排的岩石,从海塘方向一直延伸过来。坡地后方,是这两天搭建的甬道,而坡地顶上除了一座望楼,没有其它的防御设施。
按照汪世显的计划,本来今天会在那里增设一道垒墙,但蒙古军凌晨就到,垒墙自然是没有了。所倚仗的,就只有坡地本身。
蒙古军在北疆时,凡攻打营垒,常常调度轻兵,从侧翼发起扰乱。
如果汪世显有足够的力量,自然能把营垒四周每一处都安排得滴水不漏,直接把侧翼的袭击者堵回去。但这会儿,他的力量如此薄弱,就得碰碰运气,看温谦的判断是否准确了。
汪世显想了想:“顶多给你一百人。你到那里,再抽调壮丁。”
“一百人够了。”温谦倒是信心十足。
这个眼神锐利的光头汉子,乃是汪世显的老搭档。虽然勇力称不上出众,出生入死的经历却很丰富。而且他早年当过蒙古人的牧奴,因为母亲被蒙古的贵人用皮鞭活活抽死了,才想尽办法,逃到南方的汪古人部落。
凭着这份经历,温谦对蒙古人的种种习惯特别熟悉,汪世显也很信任他的判断。
“我得赶紧去,说不定蒙古人已经包抄到了。”温谦不待汪世显再说什么,下了墩台,点兵奔去。
没过多久,正带着数百人摸黑迫近坡地的蒙古百户纳敏夫竖起手臂,示意整支队伍停步。
纳敏夫依然是个百户,但他在此前的战斗中建立了不小的功勋,被四王子拖雷夸赞了好几次。所以整个百户的兵力得到了扩充,增长到了三百余,按照惯例,其中有半数的战奴。
原本归属纳敏夫管束的,还有数千名降兵,可惜那些废物不久前打了败仗,死伤惨重,不堪用了。
于是纳敏夫又转回他的本行。作为四王子的兀鲁思里,特别擅长潜行、追击和夜袭的一部,纳敏夫此番得到了任务,要越过守军稀少而无壕沟、夯土垒墙的坡地,策应正面的骑兵突袭。
他们在两刻之前就出发了,但因为没用火把,而所经的地面又到处泥泞翻沙,大家走得很疲惫,纳敏夫时时刻刻盯着那些新进被编入队列的战奴,也难免有些分心。
直到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