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问题,五条悟没有说话。
他垂眸,用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
又来了,又是这种目光。
春烟莫名觉得发凉。
在十年前,他提到离婚的话题时,也是这样,眼神越来越冰冷,让她不敢继续追问下去。
“你对她就这么感兴趣吗?”男人沉默了几秒,然后这样问她。
因为蓄意接近五条悟、还要努力刷好感的缘故,春烟察言观色的本事相当出色。
揣摩五条悟的心情这件事,世界上绝对没人比得过她。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男人的表情,敏锐的危机雷达并没有报/警,于是她点了点头,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答案。
结果五条悟又把话题岔开了。
“既然这样,你在这个世界的新身份,就当她的妹妹好了,”五条悟的表情重新变得轻松起来,笑着对她说,“源春绘,这个名字听起来也不错哦。”
……哈?
春烟眨了眨眼,不太懂他的话题怎么会转得如此跳脱。
但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有着很沉重的份量。
“源?”舌尖滑过这个姓氏的发音,春烟有些疑惑地问他,“我可以用这个姓氏吗?”
春烟和她母亲的身份有些特殊。
在主母嫁进源家之前,母亲就生下了她,这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一种心病。
所以这些年来,主母对她格外苛刻,为了照顾主母和本家的脸面,春烟一直不能用本家的姓氏。
真是可笑,明明不是她的错,却让她一个人接受惩罚。
“为什么不可以?”男人有些不解,“你不喜欢吗?”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春烟说,“很难办吧?源家会接受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吗?”
五条悟歪了歪头,对她说:“春烟好奇怪,这种小事还需要纠结吗?”
男人的表情轻松且自然,似乎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星野春烟六岁进入源家,从那时起,直到二十一岁,她无论怎样努力,都得不到这个姓氏。
可是,五条悟现在却告诉她,这不过是一件“小事”。
顷刻之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五条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但又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于是问道,“水土不服?和服的尺寸不舒服?”
春烟不想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五条悟皱了皱眉,又说:“我以为你很喜欢这个姓氏,当初和我结婚,也没有改姓五条,日本古代的皇亲姓氏,念起来确实很好听。”
听到这些话,春烟愣了一下。
她试探性地问道:“我和你结婚之后,没有改姓?”
这怎么可能?五条家贵为御三家,嫁进来的女人居然没有改姓?!
“最开始源家那边会说,出嫁改姓的女人没资格做家主,我觉得无所谓啦,主要是看你的心情,”五条悟一边回忆着很多年前的事情,一边说,“不过,五条家的老头子们气得够呛,我当时和他们吵了好久。”
春烟:……
除了沉默,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五条悟好像对她很不错,从十年前的他身上就能初见倪端。
他还没毕业,在五条家有着诸多掣肘的时候,就雷厉风行地处理了家里安排的一大堆相亲对象,努力推进着和她结婚的承诺。
学生时代的五条悟真心可鉴,只是在与她相处时任性的频率比较高,偶尔让她觉得头疼,也算是美中不足。
而十年后的五条悟,连这唯一的不足都没有了。
他会帮她完成所有的心愿,无论困难与否,只要她说得出来,他就做得到。
“你那是什么表情?”五条悟突然笑了,然后调侃她,“感动吗?想哭吗?说说看~”
可是,春烟并没有像五条悟预料中那样露出笑容。
她明明应该是开心的,但看起来好像又没有那么开心。
最终,春烟对他说:“悟君,在你面前,真的会让人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人与人之间这种悬殊的差距,不可避免地让她在开心之余,产生某种负面的情绪。
不单单是嫉妒、不单单是卑微、不单单是害怕。
是各种微妙的复杂情绪混合在一起,让人觉得心中泛酸。
不止是她,任何人靠近五条悟,都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尤其是那些咒术师们。
战斗力只会比金钱和权力带来的冲击力更强烈、更直观。
他太强了。
这种强,在生活中任何一个不经意的瞬间,都会让身边的人意识到他的特殊。
人都是从众的动物,特殊的人总会遭到莫名其妙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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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五条悟就被高专的电话叫走了。
他在这个世界里异常忙碌,又要做老师、又要祓除咒灵、又要处理高层的事,休息的时间少得可怜。
春烟惦记着未来的自己,但又不敢问五条悟,生怕触到了他的逆鳞。
毕竟,他主张自己是被甩的一方,总是追问的话,显得她故意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