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咒课结束后,老姚叫住了正准备离开教室的郑清与蒋玉。
“下课后,你们俩记得去一趟我的办公室。”他只是简单叮嘱了这么一句,便转身继续给其他同学讲解课堂上的疑难知识点。
郑清知道教授说的‘下课后’指的是他上午时间转换课程结束之后。但却对教授找两人的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此之前,他已经计划好中午找萧大博士咨询毕业论文的事情。
虽然刚刚课堂上萧笑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见自己,但想来经过一个早上的‘冷战’,他的气应该已经消了不少。
“老姚找我们,肯定跟马修惹的那场小事故没关系。”
提及课前发生的事,蒋玉鼓了鼓脸,语气带了几分不悦:“每个人都知道教室里不许随便施展魔法,他怎么敢这么冒冒失失的实验新咒语!”
“确实不像他平常那么稳重。”郑清附和着点点头,话锋一转,小心翼翼试探道:“昨天晚上……你睡得还好吧?”
有了李萌那里探听到的消息,他聊这件事时便多了几分底气。
只不过这句话出口之后,他总觉得有些古古怪怪。
蒋玉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没有说什么,而是推门进了隔壁教室——这间教室早上没人,非常适合他们进行时间转换。
挂了隐身符。
倒置沙漏。
当郑清从轻微的眩晕感中回过神时,便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渐渐远去,知道蒋玉已经离开教室。
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早上七点五十分,距离正式开课还有半个多小时。
他环顾左右,确认没有其他疏漏,便匆匆推门而出,追着那轻快脚步远去的方向而去,以为女巫会像上节魔咒课后那样给他在墙壁上留言。
但在走廊两侧寻觅许久,都没看到只字片语。
反倒是墙上某个相框里的矮人挥舞着斧头咋咋呼呼,听的年轻男巫烦躁不已。
郑清抬起头,意外发现这个聒噪的矮人便是早上吓了他一跳的那个,不由眯了眯眼睛,觑的左右无人,伸手扣了扣鼻子,将一坨鼻屎抹在了矮人脸上,然后转身撒腿就跑。
相框里沉默几秒。
继而传来矮人震耳欲聋的咆哮,直听的年轻公费生心旷神怡,早上心底积淤的郁气被一扫而光,连带着跑路的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近古方术学的教室在二楼。
郑清从后门溜进教室的时候,姜槐正趴在桌子上,抄写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课后作业。长长的羊皮纸打着卷儿拖在课桌丑陋扭曲的小字。
郑清从来不知道,羽毛笔也能写出这么丑的字。
然后落座时,他注意到姜槐胳膊上绑着的那条黑色缎带,正在阳光下微微起伏,仿佛一条游荡在金色海洋里的幽灵鱼。
这是对亡者的追悼与缅怀。
男巫表情有些肃然。
囿于时间转换规则的限制,他不能与‘非正常时间线’上的其他巫师们进行互动。但犹豫几秒,他还是拿出一张纸,折了只乌篷小船,船上插了一面小纸旗,旗子上写了‘节哀’两个字。
然后他把小船摆在自己桌前一个略微显眼的位置。
姜槐抄完作业抬头,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那只乌篷船,以及船头上的两个字。
他顿时双眼放光。
“嚯!你这绝不算违反时间转换的规则!”
他捋了捋羽毛笔上的羽毛,左右看了看,脑袋向郑清座位方向靠了靠,压低声音:“上节课结束后,我特意找了一个使用过时间转换器的前辈咨询了一下,他说情况没有契约上描述的那么严重。
虽然丹哈格关于时间转换禁止规则足足有一尺厚,但那些规则更多是针对‘自由的时间转换者’设计的。而类似你这样,在学校内部——我是指第一大学校园范围内——进行时间转换的巫师,其实丹哈格的监管并没有那么严苛。
毕竟这里是第一大学。相对于校外开放且相互勾连的复杂时间线,布吉岛与第一大学相对封闭的环境让这里的时间线表现出某种独立性,梳理起来难度大大降低。这也与学校反复强化布吉岛时空结构有关。
当然,我也听说了,学校里关于时间转换方面的事务是由有关部门负责的,跟他们沾边总没有什么好事,你也不能太过放肆……不过上次我跟你聊的关于私人猎赛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想法……不能说话没关系,我们可以笔谈!”
姜槐一如上节课时那般聒噪。
郑清顿时有些后悔写了那两个字,麻利的收起纸船,将它揉成一团。
“……‘节哀’什么的,倒是大可不必。”
姜槐盯着郑清收起的那团纸,很自然的把话题从‘如何规避有关部门监管’转到了他胳膊上系着的‘黑色缎带’上,语气中不见丝毫沉重。
“这个东西。”他摸了摸胳膊上的缎带,补充道:“你可以把它当成一种悼念,或者纪念。但‘哀’什么的,是真的没有。死于战斗是每一个星空人的幸运。总好过老死床榻前,口角流涎水自己却擦不了的狼狈。”
郑清听他喋喋不休的说话,总担心旁人听到些什么,忍不住向旁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