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外忽起奇异啸吟:“玄晶玎珰!玄晶玎珰!”继而是“殒天鉴宝!殒天鉴宝!”复又传来“玄晶玎珰”三连清音。
“此是何声?”云梦瑶蹙眉发问,“辰时御剑经坊市亦闻此音。”
“乃是个凝露贩子,云真人勿需挂心。”老妪牵动干裂唇瓣道:“观星台底篆着锁龙集灵大阵,内中三万斗月华凝露明澈如新。”她掸了掸襟前霜纹,“云真人且观,老身无需着鲛绡袍?”喉间滚出沙砾摩擦般的笑声,“黄泉路再宽也走不了老身!”
云梦瑶欲再问些秘闻,然当务之急乃是重布剑阵枢纽。经脉忽起细微震颤——此方天地,月华凝露竟是丈量仙途之尺。
“沙银纱,我曾自夫君处知晓你名玄机,此乃上古炼魂箴言中的隐语。”
“莫非云真人通晓太初神谕?”老妪目中磷火微闪,沟壑纵横的面颊透出异样神采。
“堪破古符真意乃天机阁玄功根基,九天十地之猎神咒,乃至上古燧人部族所用的坎离真言,皆在我灵台之中。”
沙银纱左掌贴胸行了荒墟古礼:“与天机碑文所述分毫不差。”
云梦瑶紫府中忽生涟漪——何苦行此欺心诈术?纵天机阁行事惯用诡谲手段......
“幽冥界相藏于五指,归墟秘法现于三魂。”云梦瑶檀口微张,忽以太古燧人语念咒,“太乙始青,洞冥归寂!贪狼啖魄,破军镇魂......”
沙银纱踉跄退后半步。
“我通晓阴阳轮回之术,”云梦瑶灵识锁定老妪七窍要穴,“你尝产双子而殇其一,经血海仇杀遁入荒墟,今夜仍怀弑君斩龙之志。”
“云真人恕罪!”沙银纱气海翻涌跪伏于地。
“你借占星谶语之名行试探之实,袖中暗藏锋芒,怕是随时欲直取我泥丸宫。”
“云真人明鉴,老身......”
云梦瑶冷眼凝视老妪:“纵然你敢刺我命泉,这般机缘可谓渺茫,若事败则诸般劫数超乎你所能想,对于九州生民而言,其恶果尤胜身死道消。”
沙银纱身如风中残柳,嘶声道:“云真人!老身万死亦不敢行此悖逆,此刃实乃机缘所赐,若云真人展露玄阴道体之威,当将诛邪刃奉上。”
“若证道不成,你必以此刃解我元神。”云梦瑶缓启檀口,周身真元流转如渊停岳峙,此乃天机阁镇阁绝学星罗镇岳诀,狭路相逢者尽皆心胆俱裂。
那银发地母祭司颤巍巍探手入衽,取出寸许乌木鞘。墨玉刀柄隐现逆鳞纹,左手托鞘右手引锋,但见半尺寒芒吞吐如电,三寸七分双刃映照二十八星宿辉光。
“可识得此物?”沙银纱问。
云梦瑶灵台霎时映现古卷所载:荒墟独产地脉龙牙刺,寻常修士只当是杜撰奇谈。
“此乃龙牙刺。”她言道。
“休要避重就轻,”沙银纱道,“可知其名讳玄机?”
云梦瑶灵台急转,此问暗藏荒墟古阵杀局,这地母祭司,潜伏身侧之意图昭然若揭——皆为此刻质询。若望舒倒转,便要引血戮阵......或是更凶险的变故?彼所求者乃龙牙刺名讳释义。在先天卦象中,沙银纱之名对应玄元劫数仪轨。龙牙之刺,卦象所指实为“地母元灵”。灵觉示警,此刻迟疑堪比元婴自爆之危。
云梦瑶启唇:“此物当称地母元......”
“玄穹浩渺!”沙银纱骤然疾呼,七魄灵光暴涨如天劫雷光。刃芒在冰魄结界中绽出千重莲华。
云梦瑶凭虚而立静待后招。原本欲言“地母元灵,龙蚯”,然紫府内三十六道辨真符篆齐颤。天机阁的辨真心诀令她通体生寒,方知这地母祭司周身每缕浊息皆合九曜杀劫。
枢机所在......地母元灵。
然沙银纱仍执刃相对,剑罡在天机星位鸣响不绝。
云梦瑶凝眸而视:“我掌天机密卷之人,岂不识地母元灵?”
沙银纱将龙牙刺归鞘:“云真人,倘与天机谶言相伴经年,待因果现世之时,必惶然失措。”
云梦瑶念及数百年前天命司布下的荒墟古谶——彼时天机阁遣十二方巡察使来此结网,此时方见布局深意。虽布谶者已入轮回,然天机阁一脉终得偿所愿:将大衍道藏深植遗族识海,待天命昭彰之时自可运转造化。
今朝劫起,星轨已动。
沙银纱将乌木鞘按入腰间:“此乃未定之刃。需贴身温养,若离体七日必归黄土。今赠云真人,即号龙牙刺,生死与共。”
云梦瑶决意试其深浅,玄阴真元流转右掌:“既已出鞘,何不血祭?”
沙银纱周身气脉骤滞,忙将乌鞘奉上,扯开玄麻法衣喝道:“请取命泉真露!”
云梦瑶将龙牙刺自漆黑刀鞘中拔出。刃纹隐泛青光!她以剑锋指向沙银纱,但见这老妪目中惊恐更胜对身陨道消的畏惧。刃淬咒毒?云梦瑶思忖。剑尖微挑,以锋刃在老妪膻中三寸处轻划血痕。殷红霎时沁出却又立止。凝血诀,云梦瑶暗惊。
她收刃归鞘。“整衣罢,沙银纱。”
老妪抖如筛糠地系紧玄麻法衣。“云真人原是我族命主,”喉间滚出沙石般嘶鸣,“正是大衍天机所述的应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