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在我身体上的四根钉子若按刺入方向,三枚在后背,一枚在右小腿。若按人体穴位则是大椎、肺俞、魂门,合阳。
而合阳穴虽在膝弯下二寸,可这位置的长钉却是从我小腿胫骨穿刺而入。在我之前自助拔钉时又入数分,鲜血却早就止了。
祁老六语速不快,我虽然能听清每一句,却又不能完全听懂。
我还正琢磨祁老六所说的“闷尖”是什么意思。
我的嘴下意识的张开,一名等候多时的劳工就塞了我一嘴臭泥。几张早被他系成长条的破布照着我的嘴就勒了进去,又在我脑后打了个死结。
这过程必然会令人大叫。
还会让动手的人分心。
根据祁老六的说法,这样捆住的链子羊,如同在他们身上安放了虽简陋,却能直击听者灵魂深处的乐器……
这种太过变态的言论,无法引起我的共鸣。
再看我时没有同情,竟还多了丝许期待。
然而最让我难以忍受的不是所见的贪婪和虚伪。
而是在同为被压迫的你我他之中,有人用着最卑微的权力,却最大限度的欺辱与其原本同样受难,却更无助的我。
如果不是布法寺建了这阿鼻,将这群无法之人镇于此处。若被他们离开,这外面的世界会因此生出几多乱象。
弱肉强食……
我不知道这茫然无解的感慨,是否又引起了这副身体的共鸣。
这次呢?
在丛林里,在人很多的城里。存在的每天都会是最后一天。迎着太阳留心着脚下的花。然后努力的……
我的思绪有些乱了,耳边只有不断的嗡鸣。可视觉并未受到影响,相反倒是看的更清。
一名劳工踩住了我的脚踝。
“将他的腿再架高些嘛!”祁老六喝了一声,数名劳工踩住了我一边身子,另有两人在我小腿下方垫了几块木头。
然而即便我再如何苦中作乐的开解自己,这依然还是一种羞辱。
先是围着我转了一圈,而后蹲下仔细的打量着我。
祁老六伸出手,一下下的拍着我的脸,笑的欢快至极“知道你醒的,就不要装了嘛。”
祁老六继续说道“你们这些链子羊打架不行,可就是扛揍。还都喜欢装晕随时搞偷袭。将计就计我喜欢的嘛!这样绑你时候省力气的。”
若不是被堵住了嘴,或许早已骂出声来。
他嘟嘟囔囔的嘴里叨咕着“都是聪明人,可谁是傻子嘛!被扔进阿鼻的链子羊,没人能……”
一只木桶被放在我的腿下。
这一锤力量十足。
钉身与被刺穿的骨洞不断摩擦着。
我眼睛猛地睁大,几近脱眶而出!颌骨下意识撑开,堵住我口中的烂泥也就淹进了喉咙。
却惹来一众劳工哈哈的笑。
“这声音只要听过一次,这辈子都忘不掉嘛!”
祁老六的手抠进了方才锤落之处。
钝钉入肉。
尖细的钳子牢固了探出些许的钉帽,有在我身旁待命的劳工,将凹片赶忙填进了钉帽与腿骨的间隙。而随着一锤锤不断的落下,他手中的凹片也逐渐的减少着。
鲜血自我腿部的伤口缓慢凝聚,又沿着那根被顶出去的长钉落在了下方的桶里。
寒意开始自下往上涌动。
滴
这声音如同道魔咒在你耳边浅浅吟唱,跨越了空间又无视着时间。
当耳边全是滴血的声音后,我那些不甘与羞愤所给予厚望的可笑挣扎,到底渐渐平息了下来。
祁老六抹了把嘴,黑紫的舌头舔着手心。
回拉的风声急速,扑来的风势更疾。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到底没有发出那声“哕”叫。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久违的力量自我合阳穴中缓慢爬起。
若死海的丹田原本随着透穿我身体的锁链无波无澜。
无数的“蚯蚓”自我丹田涌出,却再也没了温柔。肆意的吞噬着,一切阻碍它们前路的障碍。
原本因失血而冰寒的四肢开始有了替代的养分。
就像是朵迎着朝阳的花。
隐匿在我也不知道在哪,或许就连前身刀空也不知道在哪的世界里。
念尽处,刀斩不空。
那是我的刀!
劈开所有!
踏碎了腿下的桶。
砸飞了冲来的人。
黑夜里有弯月从地面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