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学而不是监狱来处理邪恶本能,还有无性生殖、试管婴儿、优生控制,甚至暗示了人兽杂交和安乐死。
(不得不说,很多东西后来还真实现了……)
罗素反对他的观点,写了《伊卡洛斯,或科学的未来》来回应。
希腊神话中,代达罗斯是伊卡洛斯的父亲。
代达罗斯在雅典犯下杀人罪后逃到克里特岛避难,为当地统治者米诺斯王修造囚禁牛头怪的迷宫,又用鸟羽和蜂蜡为自己和儿子伊卡洛斯制作了飞天的翅膀。飞行途中伊卡洛斯罔顾父亲的嘱托,飞得太高而被太阳熔化了翅膀,最终坠海身亡。
罗素借此说:
“伊卡洛斯在父亲代达罗斯指导下学会了飞行,由于鲁莽而遭到毁灭。我担心人类在现代科学人的教育下学会了飞行之后,亦会遭遇相同的命运。
“科学并没有给人类带来更多的自我控制,更多的爱心,或在决定行动之前克制自己激情的更大力量。它使社会获得了更大的力量,去放纵自己的集体激情……
“因此,现在所有使人得到放纵激情之力量的东西都是邪恶的。这就是科学可能导致我们文明毁灭的原因。”
不过罗素这篇文章主要讨论的是警告人类对科学的滥用将导致毁灭性灾难,虽然论据和论点也很站得住脚,但和现在科玄之争的人生观问题有点不相干。
而且其实国内的科学派反对起来很容易:“宁可如你们所说,被科学所毁;也不能裹足不前,因科学落后而被列强所毁!至少科学强,可与列强并驾齐驱。”
两边激战正酣之时,半路又杀出来另一派,以一枝独秀陈仲甫为代表的唯物史观派。但从他们的主要观点看,大体可以认为站在科学一派。
但仲甫先生看得较为透彻:玄学一派虽然结论不差,但确实不应该把一战归咎于科学,因为欧洲的文艺复兴,本来就是缘于黑死病席卷欧洲后对人的重视,科学的发展最初也是想通过机械解脱人力,因为欧洲人死得太多了。
而胡适等人又过分看重“科学万能”这个底牌,在思想深度上并没有本质的超越。
所以仲甫先生感叹了一句:“只可惜一般攻击张君劢、梁启超的人们,表面上好像是得了胜利,其实并未攻破敌人的大本营,不过打散了几个支队,有的还是表面上在那里开战,暗中却已经投降了”。
——是一个讽刺味十足的判断。
说到底,大家都认为站在科学顶流的是李谕,想问问他的观点。
李谕这段时间静观其变,已经积压了很多编辑部的求稿。
是时候做个小小的总结了。
如果从结果看,这场论战显然是科学派赢了。
主要是玄学派生不逢时,谈心论性与中国的严酷现实存在太大反差,质疑科学的适用尺度不啻于反对科学,所以才会激起科学派的强烈驳斥。
但要是单独拎出玄学派的问题,即科学能解决人生观吗?“科学”派没有胜算,也没有一位学者给出全面和令人信服的肯定答案。
李谕慎重思考后,提笔写道:
“过往上千年,不管科学还是人文社会,都与确定性离不开关系。万事万物似乎必有法则。
“但这些年科学的进展很清晰地显现出不确定性的,无论解释自然规律的物理学还是严谨的数学。这种不确定性很快蔓延到了文化、艺术等领域。
“很多问题似乎也没有确定性的答案。这个世界好像就是这样无法预测,充满混沌。
“而要是站在一个更高的纬度,其实科学与人文本来就不是相分隔的。
“所以我认为,玄学,或者说哲学,与科学的合作,无论为知识或为人生,都不可或缺。强行让二者分离,只能让二者同受灾害。从人类知识发展的历史方面看去,科学促成玄学,玄学帮助科学,是显着的事实,也是知识界最得意的一件事。
“就如同我说过多次的那句话,
“没有科学的人文,是滥情的;
“没有人文的科学,是傲慢的。
“只有相辅,才能相成,不是吗?!”
这篇有点“和稀泥”的文章最后,李谕还俏皮地加了一句:“只讨论人生观是不是也不够,还有世界观与价值观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