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温府内,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温绮罗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卸着发间饰妆。
女使白雪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着头发,“女郎今日回的晚,明小郎君来寻过你,见你不在,才又离开。”
温绮罗淡淡一笑,“郊外工坊事务繁多,一时不得空。”
白雪一边为她梳头,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府里的琐事,“这几日大娘子都闭门不出,偏是明小郎君来的时候,多加礼遇。这醉翁之意,只怕意在旁处。”
温绮罗看了一眼白雪,紫珠与白雪自幼服侍,论忠心是有一无二的,紫珠多一分爽朗,白雪多一分细腻。
也正因如此,温绮罗将府外庶务交由紫珠,而内宅之事有白雪盯着,她甚是心安。
“她怕是已知明府显贵,可再怎么显贵,也是一介商贾。阿姐这是急于求医,自乱阵脚了。”她把玩着从发间刚拆下的银钗,“由她去吧。左右明府后宅人际简单,倒也是个好去处。”
白雪咬了咬唇,“明家郎君明明是来找女郎的。”
温绮罗淡然道,“父亲眼下在边塞生死危难,我岂能在府里儿女情长?”
这话一出,白雪只得福了福身,“是奴婢想左了。”
温绮罗没有斥责,只是披着外披,起身走到桌边,借着昏黄的烛光,铺开一张宣纸,“江家……”温绮罗低喃着,笔尖在纸上轻轻划过,墨迹晕染开来,脑海中浮现出江家后生的面容。
江知寂,明明有着在京城安身立命的财力,却偏偏要隐姓埋名,扮作虞家郎君,与她合作制冰的生意。
究竟意欲何为?
上一世,她对江家知之甚少,只依稀记得江家败落后,几个后生流落四方,最终销声匿迹。
江家大郎君更是如同一个影子,在她记忆中模糊不清,很是浅薄。
原本无甚关联的人,却在这一世,以如此奇特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心生警惕。
“莫非,他是在利用我?”温绮罗心中一凛,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让她瞬间清醒。
她想起江知寂初次与她见面时,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藏着些什么,让她看不透,也猜不透。
“为了借温家之手吗……”
温家如今风雨飘摇,朝中又有对头虎视眈眈。江知寂选择在这个时候接近她,或许是想借温家之力做些隐匿之事?
倘若是如此,那江知寂就如他自己所言,是那棋盘之上的执棋之人,正一步步将她引入局中。
她紧握着手中的笔,指尖泛白,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若看不透他的真实目的,难于在这场对弈中立于不败之地。
不同于江知寂,江家其余人,倒是看似简单。
长女江知蓝,性子温吞恬静,在家中父兄保护的极好,难掩其璞玉之资,比紫珠有过之而无不及,且略通文墨,假以时日悉心教养,倒也能当起府中庶务。
二郎江知信,生的孔武有力,为人正气,却冲动易怒。之前几年,与温绮罗多有争执,彼此印象都算不得好。
若说自己转了性,江知信必是不信的。
温绮罗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而笔尖在“江知礼”三个字上停顿了片刻,至于这三郎还是个孩子。
江知礼自幼丧母,又与其他兄弟年龄有些差距,总是跟在江知蓝身边,也养成了些女儿家的天性,腼腆怯懦。也是眼下最好的突破口。
翌日清晨,温绮罗特意起个大早,吩咐白雪备了几样精致糕点,便独自出了府。
沿着青石板路信步而行,温绮罗思忖着该如何接近江知礼,又不显得刻意。
行至江家门前,温绮罗并未直接进去,伴着一阵朗朗的读书声,索性绕道去了江府后的小池塘。
春日里,池塘边的柳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煞是好看。
“之乎者也,之乎者也……”江知礼口中念念有词,却始终不得其解。
这时,几个顽童从远处跑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嬉笑着扔进了池塘里。
“江呆子,又在这儿装模作样地读书呢!你读得懂吗?”一个胖墩墩的男孩嘲笑道。
江知礼脸色涨红,想要去抢回自己的书,却被那几个顽童推搡在地。
书落入水中,墨迹晕染开来,像一朵朵黑色的莲花在池中绽放。
温绮罗心中一凛,这几个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江知礼虽是小郎,但体态单薄清瘦,哪里经得住这般推搡。
她正欲上前,却见江知礼挣扎着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言不发地朝着池塘走去。
那几个顽童见状,愈发得意,胖墩男孩更是嚣张地拦住他“怎么,江呆子,还想把书捞上来?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就你那点墨水,读了也是白读!”
江知礼身形一顿,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温绮罗秀眉微蹙,这孩子,性子也太软弱了些。
却听得“扑通”一声,江知礼竟跳入了池中。春日里水寒刺骨,他一个瘦弱少年,怎受得住?
温绮罗心中一惊,再顾不得许多,几步奔到池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