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崇长扬而去,背影潇洒。
留下谢炳在原地,握着门把手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知道苏父苏母在等着他,可他却心生胆怯,迟迟不敢踏出这一步。
在二老的眼中,他的形象与之前,恐怕已是天翻地覆。
可那是苏浣的父母,他必须面对。
谢炳走出房间,与苏父对视,看到他的面容比起之前已经平和了些许,眼角几条皱纹像是纵横的沟壑。
他们越平静,谢炳就越是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小谢,我们有些话想问你。”
谢炳走到他们身前,恭敬地垂下了头,脊背却挺得笔直。
“爸妈,我也想好好向您二位解释一下,您要问什么,我一定如实说。”
“小谢,妈先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我们对你说的话?”苏母率先问道,语气婉转却含着淡淡的悲伤。
谢炳点了点头,一字不差地复述道:“记得,当时您二位说,想给浣浣找个家世清白、人品过硬的人,一定要可靠,能成为她一辈子的依靠。”
苏母望着眼前长身玉立的青年,从前看这女婿是哪哪满意。
可没想到,他从头到尾一直在欺瞒他们。
她心里的落差感实在太大,让她一时半会实在是无法接受。
“那你为什么还要骗我们呢?”
谢炳哑然,当年的他只是单纯希望在苏家人面前展露最美好的一面。
对于那些阴暗的、肮脏的过往,他下意识地选择避而不谈。
仿佛这样,他就真的能配得上苏浣。
见他没说话,苏母继续道:“小谢,谢家明明认了你,给了你一大笔遗产。你的兄长和继母这么多年都很关心你,你怎么能说断就断。这难免有些……”
苏母及时止住了话头,“忘恩负义”这个词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
谢炳听懂了,他猛地抬起头,眼底满是慌乱。
“爸妈,不是这样的。当初谢崇极其不待见我,对我造成了很多伤害,比如他网暴……”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也伤害了他们呢?”苏父不等他说完,反驳了一句。
话音湮灭在谢炳的唇齿间,他难堪地抿起了唇,鸦黑色的睫羽低垂。
他明白苏父说的是什么。
无论真相如何,无论他怎么解释。
所有的努力,在私生子的身份面前,不过是徒劳。
苏父和苏母的话说得委婉,可却像是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让他看清楚,他的存在就是原罪。
他早就成了卑贱的下位者,需要永恒地乞求,并对别人的谅解感恩戴德。
谢炳的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眼尾发红。
苏母有些不忍再说下去,她叹着气扭开头。
这次换成苏父来问,他神色严厉道:“你老实告诉我们,你和浣浣是不是已经申请离婚了?”
即便谢炳万般不愿意,此刻也不敢再隐瞒,只好点头承认。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也没有告诉我们。”苏父语气中是浓浓的失望。
“罢了,这终归是你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苏父话头一转:“最近网上对浣浣的声音,你肯定也听到了。现在形势刚刚好转,要是有心之人拿你的身份做文章,那浣浣的事业恐怕就再也起不来了。”
他毕竟是苏浣的父亲,怎么可能不为她考量。
谢炳手脚发凉,僵着身体站在原地。
好半晌他才开口,嗓音喑哑得不像话,眼底氤氲的浓墨挥散不开。
“爸,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等冷静期过了,你和浣浣就去办离婚手续吧。”
他声如洪钟,每个字都像鞭笞着谢炳的心,让他如坠深渊。
——
谢炳回到南望别墅已经是饭点。
停下工作在家休息的苏浣,似乎变得格外慵懒。许是从前太拼命,缺了太多觉,她仿佛开启了补觉模式,随时随地都能歪头入睡。
谢炳嫌弃宋漆太过邋遢,已经把家里的大小沙发都换了一遍,可靠垫和毛毯却还没购置齐全。
他俯下身子,眷恋地凝视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女子,眉眼温柔如秋风。
这样睡觉会着凉的。
谢炳伸手捞起苏浣,稳稳当当地把她放进怀里,朝着二楼的卧室走去。
怀里的人嘤咛了一声,睁开迷蒙的双眼,一下子就看到了眼前性感的喉结。
苏浣上下轻晃着自己的腿,示意谢炳把她放下来。
“你回来啦。”她笑眯眯道。
“嗯。”
苏浣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看起来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猫:“谢炳,我饿了。”
“好,我马上去做饭。”谢炳柔声应道。
他走到厨房,娴熟地系好围裙,开始处理食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苏浣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
温柔和沉默都过了头。
“爸妈让你去见谁了?”她忍不住出声。
“一个不太熟的亲戚。”
“你们都说什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