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部分:元稹抛弃薛涛】
薛涛抬眼望去,冬日苍白的云外是蜀地望不尽的山川,山川总不见日,竟然也是苍白万分。
唯有孔雀,毛羽光晕煌煌。
她此刻仍处于去年被刘辟流放之地——松州军营,当年刘辟乱党碍于西川文人之望也只能将明确反对他的自己流放至边塞,不知今日的成都府,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于成都曾居的屋外自天幕出现就聚了不知多少文人墨客,只怕随便叫一个如今成都城中文人的名字,都能响起回应声。
文人们喝着酒,带着醉态怒视天幕,誓要隔着天幕传檄造谣者,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谁给你这个胆子敢写我们西川文人首席薛洪度被抛弃的!
【其实薛涛和刘采春的谣言,是up最痛恨的谣言之二。她们都名列唐代四大女诗人,是惊才绝艳之辈,但就是因为一个漏洞百出的谣言,人们对她们的第一印象成了她们被抛弃,而不是她们的成就多么伟大,能在男人的社会中有这样的地位有多不容易。
现在只要一搜索薛涛,出来的就全是“元稹薛涛”,没有一句薛涛自己的诗句,没有薛涛在诗坛上的地位,甚至连薛涛自己的荣誉“女校书”、地位“唐代文学女流之首”都找不到。
比薛涛更冷门的刘采春更不用说。
连薛涛的生平都不属于她自己。《薛涛年谱》中间夹杂了很多只与元稹相关的句子,比如什么“元稹出生”、“元稹娶妻”,真的是离谱到家了。】
成都府的文人们便开始骂了起来。
“洪度诗文千古难得,没有一点脂粉气,不值得在搜索上提一下吗?啊?”
“后世的唐代第一女诗人居然还能被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绯闻掩盖?瞎了眼了都!”
“《薛涛年谱》?那么爱写元稹,改名元稹年谱得了吧!”
“我们自己编一本洪度,把所有东西都写进去,看他们要怎么传!”
越东的商家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天幕没细说刘采春,可江边正盼着着去外地经商丈夫的夫人们对后世的谣言可不高兴。刘姑娘虽然只是一个唱参军戏的伎人,但她人那么好,是难得能把她们的心声唱出来的人,她们喜欢她。
怎么这么好的人就要这么和越州元公被造谣了啊!
刘姑娘还是一个有丈夫的人,女人被造这种谣言,生活会变得多艰难,造谣那人知道吗?
一位夫人操起古琴,调音,起手,旋律哀婉凄恻,悠扬不绝。
有人问:“李夫人这可是又想夫君了?怎么突然弹这么悲伤缠绵的曲子?”
她身边的女子立时答:“岚姑在为刘姑娘问天呢!才华被艳遇遮了,名声给绯闻压了,你能开心则个?”
北宋,李之仪伸手向笔,又无力垂下。
他的妻子胡文柔,善评文、自选婿,受沈括之盛赞,与东坡为知己,因才名曾被曹皇后接见。
如今她刚去世,他恐惧于爱妻的名声像薛涛的诗文失传五分之四、刘采春的诗文百首只存六篇,立志要将她的生平好好记录,让后来人能够追慕她的荣光。
希望姑溪居士胡文柔可以不被谣言所害,不被世人遗忘。
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提笔,于是他对着“姑溪居士妻胡氏文柔墓志铭”几字继续发愁。
他或许不知道,正是他的这篇文章,才使后人知道她的名字、捷才、豁达,知道那本就属于她的一切。
【我们还是通过寻找谣言发端来驳斥谣言。
薛涛元稹的谣言最初出自《云溪友议》,这本书是唐代隐居文人范摅的笔记小说集,写于元稹去世后几十年。
清朝时中央编纂的四库全书评价《云溪友议》“以唐人说唐诗,耳目所接,终较后人为近”,但“所载多有不实之处,立论亦多有不当之处”
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也认为“摅生于晚唐,以处士放浪山水,仰屋著书,不能常与中朝士大夫相接,故其所记如安禄山、严武、于颇、李绅之类,不免草野传闻,近于街谈巷议,《提要》驳之是也。”
可见《云溪友议》这本书里记载的史料,其真实度是要打个问号的。与元稹同一时代的李绅相关记录就被质疑了真假,所以我们大可不必因为晚唐《云溪友议》里有写元薛绯闻,就认为元薛一定存在恋爱关系。
上个世纪卞孝萱先生的《元稹年谱》即使都把《莺莺传》中的张生生平作为元稹生平编入书中,认为元稹薄情,对《云溪友议》的记载依然提出了四点质疑,可见其记载之不靠谱。】
与友饮酒作乐的范摅没有错过天幕这个巨大的信息源。先前讲《莺莺传》时听到自己的作品,他已经感到不妙,现在再听,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可惜了……他年少游历了秦楚吴宋等地,还未入川,就先已经绝了入川的路。
听说蜀道艰险,野兽众多,蜀中文人想必也颇有武德。
他可不想被蜀中的文人打出山。
通州更不必去,那儿还有“元九登高节”呢。要去了那里,他这个把听说的谣言写进书里的还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一定呢……
原谅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