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起勇气抓起的衣摆被抽走了,池溪的心好像也被抽空了一块,紫宸殿的风声格外冷,吹得他的笑容都变得有点僵硬。
但也只是片刻的僵硬,他又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额间的朱砂痣红得想要刺伤谁的眼,“那徒儿先回去。”
“嗯。”离幽面无表情,转身欲走,手心却忽然被抓住。
明明不是多么温暖的体温,明明都已经被夜风吹得快成了一个小冰块,抓住他手的时候,却让他依稀觉得,仿佛比炼魔池的池水都更滚烫。
即使是一缕魂丝,都不该这样轻易被触及肉身,池溪的修为,他再熟悉不过,根本没可能在他没察觉的情况下碰到他。
可是偏偏,他就是让他碰到了,甚至,也没有第一时间甩开。他的仇家遍布三界,如果这是刺客,或许已经初步成功了。
刺客?离幽的眸中骤然升起危险,眼前的人,与他可也是有着深仇大恨的,难道他已经想起来了?他记得,他擅用毒。
丝丝缕缕的压抑在空旷的大殿内蔓延,仿佛每一条纱幔都凝聚了血腥的杀意,一有不对,就要将猎物撕碎。
然而,掌心那只对他来说稚嫩无比的手既没有给他下毒,也没有忽然冒出一把暗器,他小心牵着他的手,把他拉到一边,他的前面,是那碗没被喝下的拜师茶摔碎满地的瓷片。
他浑然不觉那些一触即发的危险,第一次抓到师尊的手,他开心得把原来所有的委屈都忘了,回头看他的笑容如一朵缓慢绽开的山茶花,声音都带着雀跃,“师尊小心,不要踩到了。”
离幽只是冷冰冰地看他。于是,池溪的笑容就又慢慢收了起来。
离幽又去看他们交握的手。
三界都知,残忍嗜杀、又有极度洁癖的戮血魔尊,甚至连杀人的时候,都基本是用的悬魔丝,而鲜少沾染自己的手,当然也从未有人胆敢这样牵他的手。
所有人见到他,不是畏惧隐忍、便是瑟瑟发抖、满目仇恨,他们所有的人都比眼前这个根骨几近残废的“神子”要高。可就是这样一个修为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人,却丝毫不畏惧他,不仅敢牵他的手,还敢笑得这么开心。
不知死活。
这视线太没有温度,池溪有心想要多握师尊的手一会儿,但终于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开了。
可他到底也有脾气,也有点赌气了,在彻底放开前,他忽然有点小重地捏了一下这只金尊玉贵、连握都不肯给握的手,好像在发泄自己小小的气恼,然后才飞快放开,一脸的胆战心惊。
该害怕的时候不怕,不需要怕的时候倒是怕得明显。
“没有下次。”离幽抬起手,灵力流动,宛如一道清泉,冲刷过那只被池溪牵过的手。
只是一道清洁咒,却像一把隔空也能伤人的小刀,让池溪原本仍有点小雀跃的心也微微刺痛了一下。他原本以为,与师尊稍微拉近了一点关系。
可是,原来,师尊却如此排斥他。
最后一点笑容的痕迹也在这张脸上消失了,离幽这才觉得顺眼了些。他只喜欢别人痛苦,一点也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笑得那么开心。
身后的脚步声慢慢没入纱幔,已经不再理他。池溪却没有马上走,他蹲下身,一片片地捡起碎瓷片,这是他泡了好久的茶,师尊没有喝,因为他不要学双修,师尊也开始排斥他。
大殿很空,衬得他一个人的身影愈发孤零零的。
离幽一直背对着他,却能看到他的每一个动作。他看到他低头,一边闷不吭声地一片片捡起碎瓷片,一边小声念叨“不能让师尊踩到”。
他有点讽刺地想,他怎么可能踩到那种东西,那种东西又怎么伤得了他,自三岁起,他就要在万刃山日日行走三百次。
一片碎瓷片忽然划破池溪的指尖,一点嫣红溢出。很微不足道的伤口,离幽却的视线却忽然凝固了一下。
十多年前,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锦衣玉绣的孩童捧着自己疑似擦破了一点皮的手心,不太开心地让随行的神官看,白衣金冠的神官皱着眉,一只手拿着与他极不相称的、被咬了一小口的糖葫芦串,一只手握着孩童的手查看,“殿下怎可如此娇气。”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一边皱着眉,一边低头在孩童稍不注意就要愈合的“伤口”上吹了吹。
十多年后,池溪不太在乎地把流血的指尖放在唇边吸吮了一下止血,眉头也没皱,然后起来和师尊告别。
苍白的手指微动,但终究还是没有动。
池溪的低落总是持续得很短,再站起来,又是神采奕奕的样子。他在大殿中央对着师尊的背影挥手道,“徒儿明日再来给师尊敬茶!”
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回荡,没有回应。
池溪有点失落,捧着一袖子碎瓷片默默关门出去了。
·
一向空寂的紫宸殿,自此变得叽叽喳喳的。
第二天,池溪果然又泡了一杯敬师茶,离幽没接,让他随便放在旁边,也没喝。
但至少没碎。
池溪精神抖擞,开始像一只小蜜蜂一样围着新出炉的师尊打转,偌大的宫殿,却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只有他们两个
;ev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