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一张琴取了下来。公羊方抱着琴走到院子当中,将琴放在石桌上,弹了起来。
公羊方手指拨动琴弦,顿时,一阵空灵的琴声袅袅而起,宛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这寂静的山谷中荡起层层涟漪。这琴音,清冽而纯净,恰如其分地融入到了这雪落深谷的静谧之感当中,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带着雪花的轻盈与冰冷,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开来。
江心呆立在门口,抬头看向天空。无数雪花洋洋洒洒地从空中落下,不知雪之所起,只见碎玉纷飞。江心看到了远处陡立的崖壁,崖壁之上,沧溟雪山的最高峰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若隐若现。
“这是哪儿啊?”江心悄声地说到。
江心转身走进了刚刚自己醒来的屋子,一套绫罗织就的素色外装正叠放整齐地放在一个竹几上。江心细细端详了这套外装一阵,不敢确定这套衣服是否是为自己准备的。见屋内再无别人,江心便大胆将外装穿戴在身上。衣服与自己的身材完全贴合,想必是给自己的衣服没错了。
江心从屋内走出来,缓步向院子外边走去,路过正在弹琴的公羊方之时,轻轻作了一个揖,没有打扰公羊的雅兴。
江心走在隐约可见的石径上,留下一连串洁白的脚印。不多时,江心便走到了雪松石台的外围。江心向那颗雪松看去,只见一个一身玄色的身影正靠坐在雪松枝干上,身子正背对着自己。那人的目光正落在远处,应该也是在观雪。
江心又往前走去,很快便到了石台上边。在距离白野大约一丈距离的地方,江心停住了脚步。江心看着白野的背影正要说话,只听得一阵洞箫的声音从面前的背影之处传来。洞箫的声音和着公羊方的琴声,在山谷中悠悠回荡。
琴声和箫声在飞雪中蜿蜒前行,时而婉转低回,如同雪水在石缝间悄然流淌;时而明快跳跃,恰似雪花在风中嬉戏。随着公羊方手指的快速舞动,琴音愈发激昂,犹如狂风卷着暴雪,在山谷间呼啸而过。那箫声丝毫不落下风,也变得激越起来,恰似万马奔腾,怒涛拍岸。这一琴一萧,与漫天飞舞的雪花交织在一起,使得这原本静谧的雪景一下显得壮丽磅礴。
琴声渐渐舒缓了下来,箫声也跟着平静了下来。琴萧合奏的声音此刻变得悠远而空灵,伴随着轻盈飘落的雪花,一同覆盖了静谧的树林和潺潺的流水。琴声戛然而止,白野的箫声也慢慢停了下来。洞箫的余韵,如一缕轻柔的烟雾,在山谷间缓缓飘散。
江心还沉浸在方才的音乐之中,一下子忘却了自己来这里要说什么。还未等江心回过神来,白野再次缓缓抬起洞箫,置于唇边。随着白野轻轻呼气,一缕箫声幽幽地飘荡出来。这箫声,如雪花飘落般轻柔,带着丝丝寒意,在寂静的山谷中缓缓回荡。箫声舒缓,轻微细腻,如泣如诉。江心站在白野的身后静静地听着。
只见被雪衾温柔覆盖的谷中,一棵古老的雪松傲然挺立,如同一把撑开的巨大玉伞,繁茂的枝叶上堆积着厚厚的积雪,宛如盛开的白色繁花。白野身着黑色劲装,靠坐在一支悬于空中的枝干上,黑衣之上,绣着若隐若现的银色云纹,随着他的动作闪烁着微光。白野的头发整齐束起,一根黑色丝带系于顶心,几缕碎发在雪中微微舞动。白野身后,江心静静地伫立着,一袭白色长袍随风轻摆,衣角绣着淡蓝色的云水图案,若隐若现。白野的头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身后,用一根洁白的丝带束起,与纷飞的雪花相映成趣。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二人的肩头、发梢,二人皆浑然不觉,仿佛已与这雪景融为一体。
江心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尊精美的雪雕,细细聆听着白野的箫声。忽地,江心发觉这旋律甚是熟悉,他猛地看向那身影,向前快速走了几步。
“叶子?”江心猛然道。
随着江心的一声“叶子”,箫声戛然而止。只见那黑色身形微微抖动了一下。
“是你吗,叶子?”江心追问到。
可那黑色身形并没有作答,而是将手中的洞箫轻轻放在了身边的枝干上。山谷在这一刻安静得非比寻常,似乎都要能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了。
“是你救了我对吗?”江心问到,声音有些颤抖,“这五年,你去哪里了?”
那黑色身形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可仍旧没有回答哪怕一个字。
“五年前,你突然在昭阳消失了,我以为你……”江心没有说下去,“这次,你不会再走了吧?”江心又说到。
那黑色身形起身站在了枝干上,风忽地大了起来,洋洋洒洒的雪花突然乱了阵脚,开始在空中胡乱地飞舞。白野头上的发带,在风中肆意地飘动着。江心的头发被风掀起,一些发丝被吹到了江心的脸庞之上。白野微微低下头去,随即身子一跃,向崖底跳了下去。江心见状飞快地往前跑去,想要伸手去抓白野,可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白叶!”江心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冲着崖底喊去,只见白野的身子很快消失在纷纷扰扰的雪雾之中。
这一刻,在这暮雪笼罩的山谷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