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个七岁小孩护在身后的感觉很奇妙。
我戳了戳基尼奇的脸颊:“喂,基尼奇,你挡在我前面是有自信的防御能力吗?”
“没有,”他诚实道,“但你看起来更……”
我捂住他的嘴。
凛冽的寒雾中,温暖的火光突然亮起。
下一秒,我们面前诡异崖壁上的名字居然全部消失。
出人意料的是,迎面走来的并非臆想中的深渊魔物。
一个高大的身影拨开风雪走来。看样子是一个男人——没错,这回我们见到的,是真真正正的活人,而非灵魂。
他五官深刻,左眼戴着一只黑色的眼罩,露出来的右眼却分外鲜亮。明明赤着布满伤痕的胸膛,但却不显羸弱残喘,反倒更加具有野性的意味。
他手上捏着一团缓缓跳动的火焰,暗红色图腾从脖颈蔓延至胸膛,在跃动的火光中如同流动的岩浆。
我想了想,觉得他应该是能使用火元素力的纳塔人,只是不确定到底有没有被深渊污染。
忽然出现在夜神之国的活人,难道是悬木人派来的救兵?
“燃素刻录纹?”
我听见基尼奇低声念道。
“什么?”
“他身上的那个纹路,叫燃素刻录纹”,基尼奇似乎松了口气,“这是专属于强大的部族战士的花纹,是勇气、能力和荣誉的符号。他身上的是悬木人的刻纹。”
这样说,还真是搬来的救兵咯。
“迷途的纳塔旅者?”对面的男人开口,声音很独特,如同野火烧过深秋的枯草和干枝。
他似乎很久都没说过话了,语调也很奇怪,完全不同于纳塔的正常语言。
我刚放下来的心又紧起来。
基尼奇按了按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看向男人,冷静回答:“无意冒犯,我们不小心进入此地,正为如何出去而烦恼。”
男人爽朗大笑:“既如此,外面寒风正紧,不若跟着我去敝舍一歇,再做详谈。”
敝舍?这鬼地方还有屋子?
基尼奇点了点头。
男人转身,走在前面带路。浓雾将他的身影包裹得若隐若现。
我看了他半晌,凑到基尼奇耳边,小声说道:“他似乎是这个地方的土著民——夜神之国也会有土著民吗?”
“我也没有听说过,”基尼奇压低声音,“但是已经遇上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他去看看了。”
“他身上既然有悬木人的刻纹,就说明人品不坏,而且,也没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了。”
说的也是。
我扬起声音:“前辈,敢问尊讳?”
雾里传来男人粗犷的声音:“叫我乌尔基就行。”
乌尔基!他不是死了吗?
我和基尼奇对视了一眼。
“他居然是乌尔基,”我悄悄指了指身后的黑曜石山脉,“那他出现的时候,崖壁上的文字为什么会消失?”
“我们可能猜错了,”基尼奇想了想,“本来以为无名女魂是乌尔基的妻子,现在看来,他们似乎是仇人。”
……那我们还去找契约对象的仇人啊。
算了,先这样吧,无名女魂看起来更像是坏人。
*
风雪尽头,一个黑曜石雕出的小屋映入眼帘。
“咯哑——”
乌尔基推开门,踏了进去。他一挥手,纯粹的火元素力就点燃了屋内的所有灯具和地面上的篝火。
我清晰地看见半空中散逸的白色流体。
门、桌、窗——是基尼奇所说的[概念]。
“概念制成的小屋?”基尼奇环视一圈,“该说不愧是[回火]的继承者吗?”
男人似乎顿了一下,罕见地露出惊讶的神色:“你们认识我?”
“当然,百年前凭一己之力拯救悬木人部落的英雄。”
他摆摆手:“都是大家的功劳——这么说,你们也是悬木人部落的孩子?”
我朝他点了点头。
他收拾好凳子,示意我们坐下烤火:“你们怎么会进入这个地方?我能感觉到,你们的寿命并未燃尽。”
“说来话长,受制于一些意外,现在无法脱困,”我迫不及待地把手放在火堆上,温暖的热量终于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倒是您,传说中,您牺牲于那场战役,但现在来看,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我确实死于那场袭击,”他解释道,“当时,深渊污染了地脉,我作为[回火]的继承者,体质又比较特殊,以身为祭,瓦解了这场阴谋,所以如你们所见,我成了这片亡灵之国的唯一活人。”
“百年来,我驻扎于此,为迷途的灵魂引路,遇见了不少后辈——虽然这几年,灵魂似乎少了许多。但遇见活人,还是头一回。”
乌尔基仔细地看着我们,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长谈。
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说起来,两位可曾在传说中听说过流泉之众的盖青姑娘?”
“盖青?”
火光之中,基尼奇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是您的妻子吗?”
乌尔基点了点头,期待地看向我们。
“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