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唐毅府中,搜出了多少赃款?”
晋昭垂首道:“按姚总司的奏疏,应当是五百万银子。”归正卿一声冷哼,道:“足足八百万两。东南穷了那么些年,可算是供出了个肥得遮天的蛀虫!”
晋昭默了默,道:“这么大的案子,京中应当也有人牵连其中吧。”归正卿轻锤桌面,叹息道:“他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钟大人纵是想查,也有心无力,这些日子,陛下案前,弹劾御史台的折子都要堆得比山高了!晋昭问道:“他府中的账簿呢?”
“这便是我想问的了。"归正卿一声叹息,“你在锦州数月,可曾见过唐毅身边,有什么异样?”
“异样?“晋昭抬眼看向归正卿,似是不解他在说什么,“虽在锦州数月,可州府衙门与下官所在的明察司,相隔甚远,是以下官也察觉不出…”归正卿一声叹息打断晋昭,他开口叹道:“他府中账簿倒是天衣无缝,只推了几个要致仕的老大人出来挡箭,可这么大的案子,不是朝中要员,谁敢纵着他在锦州这么胡来?”
晋昭闻言一顿,看向归正卿道:“归大人此言,是有怀疑的人了?”归正卿猛地站起身,他快步走到屋内另一侧,又回过头,神情严肃地看着晋昭:“不是怀疑,这唐毅能在东南贪腐这么些年,还安然无恙,定与胡氏分不开关系!”
此话一出,便是在凭空往胡氏头上盖帽子了。钟庭月不会如此鲁莽地给胡氏定罪,晋昭心知这定然是归正卿自己的想法。她没有顺着归正卿的话往下说,只问道:“归大人可是有证据了?”归正卿顿时耷拉下肩膀,半晌过后,又愤愤道:“证据不是被唐毅给毁了?那账簿的纸页新得跟刚买似的,定是用来偷梁换日的。”这便是没有证据了。
见晋昭不说话,归正卿又继续道:“京里谁人不知?那唐毅是忠勇老侯爷的门生?年轻时一贯与兵部胡尚书交好,可那账簿里,是半个"胡′字也没提,这说出去谁信?便是个穷苦人家的子弟,逢年过节的,也知道给自己老师送些礼慰问,可他唐毅倒好,十二年来与胡氏半点往来都没有,说里面没有猫腻,谁信?“御史台办案,想来要讲真凭实据。“晋昭沉目道,“忠勇侯到底是三朝元老、胡尚书亦是……平叛功臣之一,没有证据,归大人可不该如此揣测胡氏。问得晋昭此言,归正卿的血顿时凉了下来,他看着晋昭,似乎有些失望:“你怎么也这么想?”
归正卿没想到,晋昭会说出和钟庭月一样的话来。说来,朝会那日晋昭在朝堂上的举动,归正卿是真心敬佩的。御史台闲置多少年了,眼看着朝堂上谭、胡、赵三股势力鼎立,蒙蔽天子圣听,多少忠正之言被碾得稀碎,各州御史的折子被当作废纸燃烧,归正卿本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当个碌碌无为的闲官,淹没在历史的车轮里。可偏偏,晋昭出现了,一纸状书上达天听,将那些弄权之人打得个措手不及。
陛下终于罢了赵梓明的官。
归正卿以为,御史台终于能够重见天日了,恢复前朝光彩了。钟庭月、晋昭两人接继给他一盆冷水,将那股还没燃起的火彻底扑灭。归正卿喃喃道:“那胡旦,十六房妻妾养在家中,忠勇侯府的宁春园一扩再扩,定州刺史胡隆鑫进京时,仪驾几乎胜过圣上,你真觉着,胡氏没有问题?晋昭道:“胡氏说来也是百年世家,有些根基,也不足为奇。”归正卿忽然激动起来,他声音扬高,怒瞪晋昭:“根基?他们若不是心虚,为何上奏弹劾的御史死了一个又一个!”晋昭沉默下来。
归正卿握紧拳头,满眼的不甘:“若是这些根基来历清正,他们怎么会害怕陛下知道这些!”
晋昭看着归正卿,无言以对。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归正卿,不让他查胡氏,并非是因为忌惮胡氏权威。更不知怎么告诉他,胡氏的所作所为,皇帝都心知肚明。玄鹰司眼线遍布天下,周桓若想知道什么,便没有什么能瞒过他。那几个上奏的御史是枉死的。
害死他们的,不是胡氏,而是皇帝。
胡氏如今还有利用价值,皇帝便不会弃之不顾。归正卿若是执意要查胡氏,便只会和那些人落得个一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