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司农寺卿想明白,小厮已赶了回来,欢喜道,“大人,咱家可不用发愁买不到炭了,前面有少府石炭,十文一斤哩。”
石炭?炭?十文?
司农寺卿滚下马车,一把揪住小厮的脖领子,“在哪里。”
小厮以为大人也要去买炭,当即邀功,“都打听清楚了,过了青龙桥,在令尹,大人门口支上摊子了。”
小厮刚说完令尹两个字,司农寺卿已经穿着官服挤进了人群里,踉跄着往桥上跑去。
哎呀,咱们没带筐啊,这要装在马车里拉回去嘛。
小厮与车夫连忙赶着车,也加入人流。
洛伊府衙,洛伊令与少府令围着炭炉,石炭噼里啪啦,观察了一个时辰,都不带累的。
“石炭,果然耐烧啊。”洛伊令大松一口气,救了命了。
少府令笑而不语,反正他已经靠抛售木炭,赚回开国以来平抑炭价投入的本儿了,后头怎么着都是白来的利儿,今年的账目能好看出一朵大牡丹花来。
若非洛伊令一脸衰相,本着同僚一场,相亲相爱,少府令都想仰天长啸以抒发快意了。
苏记裹着大氅,守着无人问津的木炭,炭盆已快熄灭。
府外立着四个大炉子,都是镂空的,里面烧的正是石炭,熊熊大火,烧的人心暖。
抢购之人太多,少府胥吏甩着鞭子,吆喝着限购,每人五斤。
石炭,世人少见,可比起木炭十二文的高价,这没见过的黑石也能烧就行,家里桌子都烧的只剩下腿了。
本朝初立,少府代表皇室,信誉也是刚硬的。
又是在洛伊府衙外,再少一重顾虑。
司农寺卿大红袍滚成了黑色儿,哆哆嗖嗖抢了一斤,失魂落魄的往家走。
不能低头,不能低头,他们撑不下去的。京城百万人,哪来那么多石炭可用,必须坚持,坚持就能赢。
炭行高价收来的木炭,是河东父老的身家性命啊。
司农寺卿越走越清明,司隶帮胆子小,炭价超过六文就不敢跟了,剩下的可都是朝中河东大员操持同乡拆兑的。
若是······几辈子的积累就赔干净了。
没事没事,老大人定是有法子的,司农寺卿发足狂奔。
小厮与车夫跟在后头,都不知道大人是怎么了。
“殿下,今日石炭供应尚有不足,不知明日是否还有。”洛伊令陪着小心,向秦王殿下作揖。
李桢这两日办事得力,老父亲接连赏赐,亲大哥也说他是个贴心的,欢喜无限,必要与红颜知己好好吹嘘一番不可。夜夜翻墙头,精力不济,炉火照着,昏昏欲睡,见洛伊令实在可怜,方懒洋洋的说道:“要多少有多少,令君只管与述之商议便是。”
洛伊令不敢打扰,连忙退下。
今日衙役去了两市,炭行也是不要命了,仗着朝中有人,炭价不降,居然还涨到十三文。这是赤裸裸的蔑视朝廷,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杀才。
别看他骂的狠,心里很慌,眼巴巴的望向苏长史。
若是炭价涨到十四文,洛伊令怕自己也要赔上一条命。
“令君此地甚窄,明日在东西南三大街上支起摊子便是,定价便九文如何。”苏记微笑。
“令君长街卖炭,也是一桩佳话。”少府令哈哈大笑,甭管怎么说,这石炭有他们少府两成利呢。
洛伊令见二人皆胸有成竹,才算放下一半的心。
他不敢说早有石炭为何不拿出来,苏长史身奉皇命,定有其他谋划。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洛伊令亲自赶着车,车上装着石炭,往朱雀大街来。
因木炭涨价,茶馆酒楼都早早闭店,市井中十分萧条。
南城多外地商户租住,他们都是有钱买不到货的。昨日未能及时买到石炭,听衙役们说今日能在坊门口买上炭,都早早来了。
阳光穿透雾气而来,大人绯红的袍子扬起,后面是望不到头的车队,黑漆漆的石炭披着一层金芒。
不知是谁带头,百姓都趴在地上喊起了陛下万年。
洛伊令红着眼眶,翻身下车跪下,高呼陛下万年。
东西两处听到南城喧闹,细听后,也呼应起来,一时之间满城都是“陛下万年”之声。
炭行的人守在左近,跟着趴在地上。东西两街非富即贵,他们不敢去捣乱。没想到,洛伊令居然不上朝,亲自坐镇南街,一帮打手对视一眼,三品大员不是他们能动的。大员身边的南军,就更可怕了。
布幌子高高挑起,写着一个大大的“九”字。
商铺掌柜的带着帮工一起上,每人五斤拎回家,可算能活了。
冬风凛冽,几日功夫,便又降下了一场雪。
南城农户家里烧着一盆石炭,是五文一斤买来的,一家子絮叨,说限购挺好的,听说明日石炭还要降价呢,到时不限购了,豁出去囤一个月的。
木炭价也下来了,可百姓都觉得石炭更好。
今年开采的这处矿口是精矿,煤块杂质少,耐烧烟小。
若非河东作死,皇命在身,不该如此快速贱卖的,许业翻着账本,嫌弃赚少了。
炭行求爷爷告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