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大盛。
苏漱洗漱过后慢吞吞地踩着步阶从楼上下来。
沙发上垂眸读报的女人闻声抬首。
她生得模样极好,头发极有雅韵地盘着,气质也从容文雅,动或不动时都自有一股由内而外散发的蕙质兰心之感。
此时见儿子悠悠慢慢、已经迟了上学的步调,萧阑也不急。
她放下手中的报纸,笑眯眯地朝苏漱招手:
“儿子,来。”
苏漱身形一顿。
——难得迟到一次,就被家长抓个现行。
而此刻,识海里的罪魁祸首还在憩声酣甜。
苏漱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回欲去往餐厅的脚尖,走过去坐到母亲对面的沙发上,低低唤了声:
“妈。”
萧阑欸了一声,笑得唇眼弯弯。
她以手掩着唇——
如果不是顾虑着孩子大了要面子,真想用手机把这一幕完完本本地录下来,给苏云野也看看他们家这从没出过错的金疙瘩人生中第一次睡过头、乃至于错过了上学的稀罕场面。
萧阑现在想起晨间接到的那通来自班主任的问询电话还乐不可支。
——多难得,有生之年她也能过一把亲妈角色的瘾,袒护一下自家的小崽子。
本来她都觉得这个愿望人生无望了。
看着萧阑眉眼弯弯里藏不住的笑意,苏漱艰难地扯了扯唇角:
“……妈,你好歹也藏一藏。”
萧阑轻咳了声,将将压住笑——
儿子都开口了,她怎么也得给这个面子。
她抚了抚手中的报纸,柔声道:
“你们班主任那里我给你请过假了,你待会儿自己去用早餐,王嫂一直给你热着。”
苏漱微微颔首。
他起身,欲往餐厅那里去,却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萧阑:
“妈,”
萧阑抬眸,声音漾着浅浅的困惑:“怎么了?”
“你认不认识一些,”苏漱斟酌着措辞,“道行比较深的大师?像僧人或者道士那种。”
“怎么想起问这个?”萧阑问他,同时在脑海里搜寻着匹配的人选,最后她摇了摇头:“我没太接触过这些,想不起来合适的人。”
“不过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件事。”
萧阑叠好报纸,从沙发上起身,引着苏漱往苏父的书房里走:
“你出生的时候有位颇有名望的高僧曾登过咱们家的门,说你的命贵不可言,还留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说是赠给你的。”
看着身侧身高俨然已经能够笼罩住自己的儿子,萧阑笑了笑,两轮细细的眉弯起,眼中掠过回忆:
“那时候你刚出生,连话都听不懂呢,我和你爸便想着等你长大了再把这事告诉你。”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反倒忙忘了这事。”
说到这里,萧阑莞尔一笑。这时他们已经推开了书房的门。萧阑打开保险柜,从经过特殊处理的木匣子里小心地取出一张落了墨迹的纸来,递给苏漱。
后者接过后,淡淡看了一眼,将那行清泉般流通自然的墨字尽收眼底:
“一切皆缘法,劝君好珍惜。”
这句似无所指的话,如今来看,却是再明晰不过。
苏漱眼睫垂下,遮住眼中的复杂神思。
识海里女孩子原本平缓稳定的呼吸频次略略变化,是要醒来的征兆。
苏漱回过神来,迎着萧阑柔和如水的关怀眼神轻轻摇了摇头,开口的声音略带哑意:
“没事,妈,这个事我知道了。我去吃早餐。”
萧阑蹙眉,略带担忧:“那你刚才突然问起僧道中人是?”
苏漱垂眸:“只是最近睡眠不好,想岔了而已。”他将手上的纸页又递还给萧阑:“这个也放回去吧,我心里有数了。”
看出他瞒了些事情,萧阑嗔他一眼,到底还是选择了尊重儿子意愿,不强干涉。她摆摆手,颇有些嫌弃地将人赶走:
“去去去,用你的早餐去。”
苏漱摸摸鼻子,顶着识海里那道小小的、还沾着点睡意的哈欠声离开书房,去到了餐厅。
王嫂把热好的早餐给他端上来,苏漱道了声谢,折起袖子慢条斯理地开始享用自己晚了两个钟头的早餐。
识海里,宋稚意终于在一片睁眼瞎的黑暗里醒好神。她揉着眼睛,用还泛着点软意的声音道:“早安。”
那点又轻又软的音调落到识海里,像一片惹痒的羽毛。
苏漱撩起眼皮,“早安。”
宋稚意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告状。她两瓣软唇上下轻轻一磕,开口就是委屈得如同在撒娇的调子:
“苏漱,你识海里好黑,我刚才睁眼的时候都以为自己瞎掉了,什么也看不见。”
苏漱懒懒散散嗯了一声,手上的叉子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宋稚意不满意他的反应,腾地一下坐起身,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般,哼哼唧唧地又强调了一遍:“什么也看不到!”
声调振振,像是就差没叉着腰揪住他耳朵让他集中注意力认真听讲了。
苏漱咬了口煎蛋,敷衍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