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1 / 4)

天色麻黑,四下阒无人迹。

沈抒遥靠在一棵枯树下,胸口闷痛,感觉每一口气都是从肉里剜出来的。

就在他按着心口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抒遥屏住呼吸,隐在树后。只见,是那少年来了。

他一团旋风似的冲进林子,扑进死人堆,跪倒在满地的尸体间,声嘶力竭地叫着“小姐、小姐”。翻麻袋,掀竹席,嘴里不停念着什么太白金星,什么如来佛祖,凡是他能叫得出来的神仙,都一股脑祭了出来:“……您老保佑,保佑啊!求求你们显灵!显灵啊!”

除了不停寻找,便只剩无用的祈祷。

月光穿过稀疏的树影,洒在少年的身上。他叫喊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手在地上来回摸索,像在摸着一丝不存在的生气。终于,他停了下来,坐在一截树桩上,呆呆地出了一阵子神之后,走了。沈抒遥以为他放弃了,谁知他是去取了挂在树上的马灯。回来后接着狂乱地刨尸,手抖得不像样,指甲已翻开了,悍然不顾。

少年找他已经找疯了。

可对于被找到这件事,沈抒遥却半点兴趣都没有。

一见那少年浑身是伤,必然经历了一番苦战,从大狱里硬闯出来,恐怕早已引得追兵闻风而来。二是看出此人莽撞,做事顾头不顾腚。假死金蝉脱壳,四方虽有路,八面却来风。跟这样的人同行,不知道要横生出多少事端。

沈抒遥眼里没一丝波澜,就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闹剧,没有任何起身相认的打算。

还有第三个原因。

躺在乱葬岗静静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事。

其实,他还是男儿身。

原主为何要男扮女装,他无从知晓。既然连缘由都不清楚,又能向旁人解释什么?

还有一个时空悖论,这身体原本就是男身,还是因为他的到来,变换了性别?无论答案如何,都让他觉得甚荒唐,简直是一场天大的玩笑。

身体因失血而发冷,胸口的疼痛一阵一阵冲上来,却也渐渐钝了。少年的哭喊声还在林间回荡,沈抒遥按着伤,缓缓起了身。此时此刻,他只想一个人活着——远离所有的纷争,一走了之。

但是这么走,一定会被发现。

这时,一只野狗在尸山里探起了头,喉咙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嘴角滴着血。瞪着绿幽幽的眼睛看着沈抒遥,似乎在打量这个新鲜猎物。

然而,狗还没来得及扑上去,人已经动了。沈抒遥手掌贴在湿润的狗鼻子上,拇指压住上颚一侧的骨骼,四指掐住下颚根部。动作幅度极小,但是发力特别准。紧接着手腕一转,直接卡住了咽喉。狗脖子很粗一般人是掐不住的,但外科医生堪比木匠与石工的腕力,手连带上臂甚至上半身的肌肉都发达饱满,不粗壮就不稳定,这跟机床底座都很沉重的道理差不多。

狗身变成一道绷直的弓,连一声惨叫都被掐断了。狗是最会察觉强弱关系的动物,后腿不由自主地一耷拉,怏怏地夹起了尾巴,倒在地上装死。

沈抒遥拾起一根白森森的骨头,朝远处一扬,落在少年身后。落地声像一声号角,野狗追着骨头跑了过去,跟玩飞盘游戏一样。周围的野狗也都躁动起来,狗群大乱,围着少年兴奋地不住高吼,形成一个层层收紧的包围圈。他手中的马灯晃动不止,火光映在脸上显得无助。沈抒遥早已藏匿在更深的阴影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藏蓝色的夜空飘着零星雪花,沈抒遥踩着泥泞不堪的土路,走了不到几步,竟疼得全身麻痹,不得不扶着树歇一会。

这时他想起来,日后官府为了陈尸鞭挞示戒,会不会来一具具地清点尸体?遂寻了枯草和燧石,放了一把火,一片红光在雪夜中显得格外凄艳。寒风在脸上割刀子,身后却是熊熊的火,雪花打在眼睫上,融化成冰凉的水。

眼看城门近在眼前,却发现越是靠近,那灯火越显得遥远,仿佛海市蜃楼。有那么一瞬间,他坚信自己被抛进了楚门的世界,仰头望着黑黢黢的天,不知道逃出去的阶梯究竟挂在哪一片云上。

只得找了一处破庙落脚,稍作喘息。

刚歇下来,身体就像打摆子似的,热时好似坐在蒸笼里,冷时又像卧在冰凌上。分不清是发了高烧昏过去了,还是精疲力尽睡着了,反正一靠着墙就失去了意识。

睡睡醒醒之间,感觉四面都是茫茫海水,更不知庄周梦蝶还是盗梦空间。

沈抒遥是被热醒的。冻僵了的身体乍然暖了,痒滋滋的。皱了皱眉,鼻尖飘进来一股烤肉的香气。

睁眼视线被火光晃了一下。木柴劈啪作响,迸出的火星跳跃着消失在空气中。

少年盘腿坐在地上,手里熟练地翻着烤肉,一张未脱净稚气的脸被火光映得暖黄。顶多十五六岁的样子,浑身有多少没处使的劲儿一样,一举手一投足非常飒利。

整间破庙,沐浴着一种春草刚刚返绿、杨柳微微拂风的意外温馨。

沈抒遥自认为人睁开眼没有声音,但是少年像有心灵感应一样转过身来,满脸的伤都掩盖不住他的狂喜。剑眉星目,血色充沛的嘴唇,皮肤比小麦色微深,戴着一圈硕大的狼头围脖。一看便知是异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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