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予桑看着碗里包裹着尖刺的鱼肉,沉默了半晌,用筷子挑到一边,扒拉米饭。
用膳期间,两人默契的谁也没再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偶尔掺着盛云和蓉蓉介绍菜食。
半炷香后,纪宜游放下筷子,接过盛云递过来的帕子擦拭唇角。
“你把女诫带出来做什么。”
殷予桑瞥了眼放在桌侧边的复刻本,理所当然道:“我辛辛苦苦一个字一个字抄写的复刻本,为什么不能带着。”
“……”她极为不解:“自古以来,只有女子才会习四女书。”
嬷嬷让他抄写,大抵存了敲打的心思,让他认识男宠所带来的束缚和不堪,而不是真的要他学习其中的礼教。
“歪理,有什么好习的。”殷予桑擦拭干净指腹粘上的糕点碎末,将他两个时辰的成果翻开,草书映入眼帘。
虽然看不太懂,但字与字的间距和大小相差无几,粗粗扫视也能算得上赏心悦目。
纪宜游见着他面露欣赏,扯了扯唇:“你不会想把它带回伏音宫吧。”
“有何不可。”他翻到自认为写得最好看的一页,摊开摆放到她眼前:“让伏音宫的女弟子们知晓,不好好练武,将来嫁人就得抄写这种鬼玩意。”
“免得她们总惦记花花草草,谈情说爱,不把练武放在心上。”
纪宜游仿佛看到了劳心苦思的老父亲与恨铁不成钢的校长的结合体,当下竟也有些羡慕他口中的女弟子,肆意江湖,逍遥自在。
“谈情说爱与练武也能二者兼得。”纪宜游也不喜欢四女书,即使他的字写得再飘逸,啪叽将本子合拢。
殷予桑默不作声地收起帕子,垂下的眼睫遮掩眸内难以明辨的情绪。
空气安静了很久,桌上的剩菜收拾干净,蓉蓉将厨房刚做出来的沙冰端上桌,淋了果酱的沙冰瞧着绚烂多彩,煞是好看。
纪宜游以为他不会再回答,遂道:“夏日限定,等入了秋可就再也吃不到了,尝尝。”
她用勺子戳了戳自己碗里的冰,这是她前几年与厨房内的厨师共同研究出来的新品,这几年厨房适应了她提的各种要求,偶尔还能举一反三制作出更新奇的甜品。
殷予桑在她的期待中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触感在口腔蔓延,苹果甜味与凉气一同在舌尖泛开。
“嗯,很好吃。”他又往嘴里塞了两勺,没一会儿连腮帮子都是凉的。
纪宜游弯起眼眸,莞尔道:“你若是喜欢,下次我给你做奶茶,我改良过,符合你们的口味。”
殷予桑听着这话很是奇怪,但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没多说。
“伏音宫以刺杀为主,稍有差池性命不保,想谈情说爱不如去其他门派。”他嗓音低沉,解释着先前少女的疑惑,“利益与风险并存,选择入伏音宫的弟子,无非为赏银,既为钱财就不必再论什么情爱。”
纪宜游咬了咬嘴里的勺子,她对书里的门派还停留在十几年前,且记忆也只剩微薄的只言片语,能记住的竟然只剩男女主的狗血。
她轻叹了口气,早知道会穿越,当初就应该全文背诵。
“一辈子那么长,刺杀只占据了你们生活的小小一部分,弟子们又不是和尚尼姑,总要娶妻生子的。”
话落,她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哈欠,午膳后的小憩已经形成习惯,即便睡眠充足,到点生物钟就会提醒她,该睡觉了。
“娶了妻,生了子,再抛弃他们?”
纪宜游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会这样想。”
如果因为工作危险,兴许某一天会死掉,就摒弃所有的情感,孤独终身,岂不是更怪异。
没有人知晓明天和死亡的先后顺序,为了百分之一的死亡,放弃明天,才是最不可理喻的事情。
殷予桑垂着眼,勺子搅拌沙冰和果酱,语调平静:“一桩桩,一件件的案例摆着,是事实。”
纪宜游不了解江湖,更不知青年的过往,倘若在武林门派是常态,为何前仆后继进入门派的人仍不计其数。
她安静地吃完手里的沙冰,道:“你午后若无事,与蓉蓉去街上的成衣铺子,挑几件衣衫,后日同我一道去宓安郡主的宴会。”
“不想去。”
“巧了,我也不想去。”纪宜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宴会意味着虚与委蛇和矫情饰诈,待一个时辰,脸颊都会笑僵。
殷予桑抬眸看她:“看起来,你爹喜欢你妹妹甚过你。”
“不是哦。”她弯起眼眸,明明笑着灿然,却充斥着冷漠,“我爹最喜爱的子女,是我。”
“你怎么知晓。”
纪宜游没回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该午睡了。”
殷予桑沉默地看着她,直至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坚定的话语似乎残留在耳畔,他不解地蹙眉,真的有人能准确地分辨出爱意落在身上的程度?
留在府内的羽林军相较最开始的勤奋和警惕,微乎其微的刺客线索似乎让他们失去了斗志,不是在各处游荡,便是蹲在某个地方发呆。
乔源的突然离开,更是把不坚固的小团队打成了一盘散沙。
崔姨娘从前厅书房回来,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