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结束的第一个工作日,容城一大早就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天空灰蒙蒙一片。
低气压钻进墙缝,渗透到每一个打工人脸上,描画出一个大大的带着困倦和萎靡的“丧”。
这种情绪在早八点的容城医科大学结直肠□□外科病区医生办公室里,似乎尤为明显。
或者说,今天的办公室里,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墙上挂钟的分针不紧不慢的转动,五分钟,十分钟,甚至二十分钟都过去了,每天主持会议的科室主任和护士长还不见踪影。
让一众年轻医生和学生感到惊讶的是,几位带组的主任竟然没有一个人吭声。
要知道平时,别说耽误二十分钟,就是迟了两分钟,他们都会连连催促。
都八点多了,怎么还不交班?是不用交吗?
我今天有手术/门诊,能不能别耽误时间,病人有意见投诉了你又不帮我交罚款。
主任是不是昨天又去饭局喝多了没醒酒?不管了,我先走了。
但今天竟然没人抱怨,不仅没抱怨,还都抱着胳膊坐得稳稳的,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着实让人大感意外。
尽管觉得奇怪,但没人敢问,实在这会儿的气氛不对路,大家本能的趋利避害,下意识的放轻自己的每一个动作,连交流都只靠眼神。
就在大家“我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问我我问谁啊”的眉来眼去得起劲之时,突然响起一声椅子被拖动后和地面发出的摩擦声。
“吱——哗——”
平时很普通的声音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尖锐,甚至有些刺耳,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始作俑者。
徐相悦站起身,将一张医嘱单探身塞进打印机里,点了一下打印,才转头看向各位同事,明亮的眼眸里闪动着疑惑:“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秀致的鹅蛋脸上还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舒展的眉间是淡定内敛,似乎对周遭空气中的压抑毫无所察。
一人之隔的同组同事范思道刚想说什么,她就在一阵打印机工作的嗡鸣声里,将一张精二处方推给一旁的带组老大冯敏。
“主任帮我签个字,13床的曲/马/多。”
13床是结肠癌晚期患者,要用到曲/马/多镇痛,按照规定,精二处方需要双签。
冯敏接过她给的处方和笔,随便扫了一眼就利落签下自己的大名。
签完后处方一推,习惯性的要将笔插回白大褂前兜里。
站在他们身后的规培生见状,忍不住呼吸一滞,刚要提醒徐相悦,就听她说:“主任,那是我的笔。”
冯敏微微一愣,哦了声,反应过来,手腕一转,改为将笔递给她。
还不忘仔细看一眼手里的笔,眉头一挑就笑了:“拿我笔者,今日必收十个病人?你这咒语对我不生效,我收了还不是你们管?杀敌八百自损三千呐。”
这是徐相悦多次丢笔以后,怒而在笔杆上贴的纸条。
徐相悦闻言淡淡定的笑笑,将处方单夹进标着13的灰色病历夹里,应道:“可是手术是你做。”
“你可真是我亲学生。”冯敏吐槽道。
说完又忽然问:“你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
似乎完全不搭噶的问题,徐相悦扭头看他一下,点点头:“还行吧,昨天刚见过,让我专心工作。”
她的祖母何庆枋教授退休前是本单位肝胆外科的主任,冯敏虽然不是她的学生,但早年间跟过她的门诊,几年下来师生情分也不浅。
“是要专心工作。”冯敏笑吟吟的应了句,视线在办公室一张张人脸上划过,在某几处不动声色的停留,“周末休息,我也去看看她老人家。”
徐相悦嗯了声,侧头时刚好和他四目相对,师生二人都对彼此露出了然的目光。
这时另一个组的赵主任也说话了,“主任怎么还没来,难道又喝多了?”
听着同平时交班不及时的疑惑和抱怨一样,但目光却看着冯敏和徐相悦,隐含询问和催促。
徐相悦看一眼冯敏,正琢磨要不要隐晦的解释两句,就听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大家再次不约而同的转头,连徐相悦都扭头往门口看。
只见他们科的陈护长和分管外科的卢副院长一前一后的进了办公室,俩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陈护长拍了拍手,“各位同事,骆主任有些私事请假了,接下来几天的交班都由卢副院长主持。”
之后的交班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外科的交班记录又简洁,很快就交班完毕,卢副院长久不在临床,也不清楚病区具体情况,客气的说了几句接下来麻烦几位主任之类的话,很快就走了。
大家几乎都是一头雾水:“主任什么事啊?听着像是要请好几天假?”
“休年假吗?可是不应该啊,五一不是刚休了几天?”
“就算是休年假,为什么是卢副院下来……压阵?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是啊,很奇怪啊,可是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出来给大家解释他们尊敬的骆文中主任为什么突然一声不吭就请假了,连工作安排都没有。
冯敏拍拍徐相悦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