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时来目瞪口呆:“这是我四年前中进士时给徐师递的门生帖?”
仆人颔首:“正是。我家主人说了,门生帖已归还。今后你不再是他的学生。”
说完这话,仆人扭头就走。
吴时来目瞪口呆!徐师竟要跟我断绝师生关系?
吴时来虽直却不蠢。他立马明白过来,徐阶是怕他那封参劾严党骨干的奏疏会惹得龙颜大怒,迁怒于他。
到那时,嘉靖帝和严嵩可能会追查指使他上奏疏的“后台”。
徐阶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他抢在嘉靖帝追究之前,果断跟吴时来割席断交、一拍两散!
吴时来可不是我徐阶的学生啊!他上奏疏参严嵩的人,与我无干!
吴时来攥着那张门生帖,仰天大笑。
说是大笑,不如说是大哭。
吴夫人走了出来:“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吴时来咬牙切齿的说:“咱们那位徐贤相可真贤啊!”
他如今在官场中已是被靠山抛弃的“孤官”。他几乎料定了事情的结局:杨、路、林三人是参不倒的。沈炼依旧会蒙冤。
而他吴时来,将会失去十年寒窗换来的官袍。
只是几乎而已
翌日,安定门。
锦衣卫派出了仪仗,迎接罗龙文、鄢懋卿。
陆炳考虑到林十三跟罗龙文的关系,让林十三充为临时的仪仗典仪。
裕王亲自迎接罗、鄢,那排场自不必说。
严党虽与徐党是死敌。但严党这群人对徐党的靠山裕王还是尊重的。
没人会傻到去惹皇储。
罗龙文跟鄢懋卿给裕王行了跪叩大礼。
罗龙文亲手捧起一个大漆盘,盘上有四个木匣,皆贴着封条。
罗龙文道:“禀裕王殿下。这四个木匣中装的便是倭酋徐海、陈东、麻叶、辛五郎的首级。”
裕王笑容满面的颔首:“辛苦你了。来啊,宣父皇旨意。”
冯保上前,展开一张圣旨:“上谕,罗龙文舍生取义,深入倭穴,以反间计瓦解倭寇徐海部。古来忠义,无出其右。”
“特加授罗龙文直文华殿东房中书舍人。钦此。”
中书舍人品级不高,只是从七品。但中书舍人有起草诏令,参与机密的职责。且能够随时出入值殿。
用后世的话说,中书舍人是皇帝的秘书。
嘉靖一朝,皇帝常赏宠臣兼中书舍人职,以示亲近。
冯保宣完旨,罗龙文领旨谢了恩。鄢懋卿又上前,高举另一个大漆盘。
大漆盘上是一张红单,上面大书“总理两浙、两淮、长芦、河东盐运司盐政鄢懋卿,恭献诸盐场嘉靖三十六年上半年盐税银一百八十万两。”
裕王拿起那张红单看了看,又放回漆盘中,只说了两个字“辛苦”。并没有赏赐鄢懋卿的旨意下达。
众人往安定门内走。
罗龙文手捧加恩圣旨,走到仪仗典仪林十三面前时,竟泛起了童心,朝着林十三做了个鬼脸。
林十三报以真诚的笑容。他之前在宣府不希望沈炼死。亦不希望身在畜国的罗龙文死。
不管罗龙文是忠是奸,是善是恶。他此番做的是正义之事。
林十三不知,随罗龙文、鄢懋卿进京的人当中,除了他的僚属官员,还有一位非官非吏的商人。
那人名叫张钰皓,是江南盐商总会的会首,富甲一方的大豪商。
两个时辰之后,永寿宫中。
陆炳和吕芳跪倒在嘉靖帝面前。
嘉靖帝将鄢懋卿呈上的那张红单撕了个粉碎。
随后他素质二连:“欺天啦!”紧接着铜磬“当啷”一声被摔出青纱帷帐。
嘉靖帝怒道:“朕本想鄢懋卿再贪,上半年至少也能交上来二百六十万两左右。呵,没想到他竟跟朕打擂台!”“呵,不是鄢懋卿跟朕打擂台,而是严嵩跟朕打擂台!”
“这天下到底是姓朱还是姓严?”
“陆炳,告诉朕,鄢懋卿上半年到底收了多少银子?都有哪些人拿了鄢懋卿的分润?”
陆炳拿出一张纸,念道:“禀皇爷。北镇抚司在江南的暗桩查实。鄢懋卿从两淮、两浙、长芦、河东盐商处实收银五百万两。”
“其中一百八十万两运至京城入库。”
“一百万两用作东南抗倭军饷。”
“七十万两,分给了严党在产盐地的总督、巡抚、三司、知府、知县等大小党羽。”
“四十万两,分给了盐政衙门大小官吏。”
“五十万两,被鄢懋卿派专人运往严阁老的老家分宜。”
“三十万两,被鄢懋卿派专人运往了他的老家丰城。”
“另有三十万两,鄢懋卿会分给严党在京的堂官、司官。”
不得不说锦衣卫手段了得。此等严党绝密之事,竟被陆炳查了个底儿掉。
嘉靖帝暴怒道:“大明的盐务成了严党的菜园子!萝卜白菜拔了就分,分了就往自家运!”
“好手段!”
“朕想修三大殿没有钱,他们却是金满仓银满库!”
“好得很!那可都是朕的钱!朕的钱!”
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