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柳昌一心情变好了,就连走路都变得铿锵有力。
于有钱人来说吃顿好的,可能是去高档西餐厅,或者去大人物们青睐的私人料亭。
但于黑柳昌一来说,能吃上一顿鱼下水,就是开荤,他都怀疑自己的小身板要是一次性吃太多油水,怕不是会当场拉稀脱水。
正好在工地旁边不远就有一个水产市场。
水产市场内到处是水声哗啦啦的声音,而更直观的是扑面而来的鱼腥味,腥臭的味道几乎形成实质,要把黑柳昌一的鼻孔都死死塞满。
“老板,有龙头鱼、鱼内脏吗?”黑柳昌一堆着笑脸,走到一个摊位前舔着脸问道。
日本历来水产丰富,像是龙头鱼这种鱼获,捕捞后基本是挑出来直接扔在垃圾堆里,鱼内脏也是鲜少有人问津,饥荒年代已经过去十余年,只有那些迂腐的大人才会珍惜粮食。
“有。”水产老板嘴里叼着根牙签,斜着瞥了眼黑柳昌一。
黑柳昌一身上穿着的不知道是哪个工厂里的制服,已经洗的发白,袖口、领口都起球破丝了。
两只手的手指甲里,全都是洗也洗不掉的深灰老泥。
穷人。
水产老板第一眼就给黑柳昌一打上了精准标签。
“那,能给我来半斤,不,一斤吗?”想了想自己口袋里可怜的工资,黑柳昌一发现自己连鱼下水都买不了多少。
他本来就瘦弱,干起活比别人慢得多,工资也少的多,为数不多的工资还要写信寄件发给杂志社,处处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
“有,是有,不过你要那个做什么?喂小猫小狗吗?”
水产老板有些戏谑的随意抓了一把边角料,放进塑料袋递给黑柳昌一。
小猫小狗?
看着老板戏谑的眼神,黑柳昌一哪里不明白这是对方拿自己寻开心,言语中不就是在揶揄自己是猫狗畜生么。
“算,算是吧。”
黑柳昌一努力的勉强回应着。
他刚刚才提起来的精气神,被老板这么一揶揄,又立马泄了下去。
只是看着老板那张戏谑的脸,黑柳昌一很想,很想给他来上一拳!
但老板的体型像是肉山一样,个头也比自己高出二十公分,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就算获得了力量,但黑柳昌一也不确定所谓的力量,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如果是错觉,自己挥拳了却被人反过来揍了一顿,岂不是就闹笑话了。
黑柳昌一又是叹了声气,只是就在他准备提着袋子转身离开时,鼻子忽的嗅了嗅。
臭味。
塑料袋里传出了浓浓的臭味。
里面装着的龙头鱼、鱼内脏什么的,已经变质发臭了!
“老,老板,袋子里的变质了,能给我换一份吗?”黑柳昌一小声指着老板的错误。
他向来内向,即使是别人犯的错,他指出来时也会非常不自信、羞愧,仿佛错误是由自己引起来一般。
“哦,内脏么,一直没人要,变质了也很正常。”老板只是看了眼塑料袋,丝毫没有接过去的意思,“你这是给猫猫狗狗吃的,变质了也没关系,哈哈。”
刻意的轻笑声,刀刺般搅弄着黑柳昌一的自卑。
他脸色涨得彤红,想要骂出来回击过去,但再三迟疑,又变成了:“那不然就把钱退给我吧,老板。”
“不是说了么,给小猫小狗吃的,还退什么。”
这一袋子边角料就算白送,对老板来说也算不上损失。
不过他昨天在柏青哥输了好几千日元,正是心中不爽的时候,看着面前腼腆的家伙吃瘪,他的心情居然舒畅了许多。
他就是这样,就喜欢看人吃瘪从中取乐。
“可,可……”
黑柳昌一死死攥着拳头,
愤怒和害怕、自卑、克制糅杂在一起,和袋子里混杂的鱼内脏如出一辙。
他妈的,好想给他一拳。
他妈的,好想给他一拳。
脑子里仿佛有第二个声音在不断念经,这纷杂的声音搅的本就压抑着火气的黑柳昌一愤怒值一下就顶了上去。
是洞穴里那个怪人的声音?
不,仔细一听,好像就是自己的声音。
也有可能是两道声音交织在了一起,就像钩子一样不停把自己向另一个方向钩去。
“草!不要再念了!”
黑柳昌一猛地一拍耳朵,死死咬住牙齿。
只准备看好戏的老板被黑柳昌一突然的高声吓了一跳,但他转而又为自己被吓了一跳而愤愤起来:“你小子刚刚是在威胁我吗?啊?”
他抄起杀鱼刀,故意的在黑柳昌一面前比划着。
“噗通!”
杀鱼刀沾满血渍的锋利像是启动器,让黑柳昌一的心脏像是大马力柴油机,狠狠泵动。
一股无法言说的新力量和旧的血液,一起冲刷泵动着他全身筋骨。
“说话啊,哑巴了吗?”鱼摊老板上前用大手抓住黑柳昌一的衣领。
“我在工地上被人欺负。”
“我买鱼还是被人欺负。”
但黑柳昌一只是咬着牙,念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