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来的风,似乎从离开长安、踏上青门道时就开始暖起来的。 走得越远,沿途的绿越是一层一层地,深深浅浅地染过去,连江水都一并染得黑绿。 李及双算了算,三个月后是夏末初秋,正是出塞最好的时候。 沈无淹应该也是如此考量的,所以那下很快就同意了。 后来她一打听才知道通关过所为何如此难办,突西与中原失去联络海报,通关过所基本上毫无用处。 若要出塞,互市监还得好好查查此人到底是何意图,再写个批文,逐层上报,好不麻烦。 互市监的小吏正利用了这点,想要一边拖延一边敲他一笔竹杠。 人和人到底不一样的。她在宫中无权无势,时时处处战战兢兢,只怕行差踏错。 而她只是稍微求求人,就能搞到这张“无用”、但有人可能永远求不到的通关过所。 将符牌和符袋交予沈无淹时,他有些意外,不是因为她有多神通,而是他以为她会等到事成归来后,再将此物交换。 李及双听了只是笑笑:“实话说,通关过所对我来说不难,有没有它你都有可能在有难时弃我而去。所以,如果我能安全回来,必有重金相报。” “重金”二字显然还是有一些分量的,沈无淹郑重地应下了。 出发那天她师父占的是履卦,利涉大川,虽有险,但也不算难。 果然,渡舟飘在江河上,一路遇的是顺风,虽然摇得她满肠铰结,但二人到达大运河最南端的沙洲津时,才只用了七个日夜。 接着就是转道西向,上靖州道,进入巴黄土司的制所。 可就在州界的小镇上,他们得知通往巴黄土司的路已经断了月余。 客栈小二许久没见着外乡人,乐意跟她解释,便说:“前面这座山叫绕璧山,翻过去就能到达响水洞县。但是现下是多雨,若不能确保山中无雨,一般人都不会上山。” 李及双便问:“雨天泥路如此难行么?” 客栈小二抬头望她一眼,不知是好奇她的口音还是嗓音,但还是迅速挪开目光,瞥着桌角好声好气地劝:“这倒不是,相传山中有野怪,专在雨天出没。凡是落雨时从山中过路的,没有不被吃的。小姐还是绕道稳妥,多个六七日脚程,平安到达岂不是更好?” 末了还加一句:“去年还有一队军队路过,那时还是晴天,竟也莫名其妙被吃了几十个。” 邻座有个黝黑的瘦汉子嗤了一声,不屑道:“小二你莫要太夸张,那野怪才多少个?一支军队人数就百千倍了。寡不敌众,那野怪再有能耐,也不是神仙啊。” 又有一人驳:“我听说那是渊里的鳄,吃过人后能直立行走了。雨季水漫上来,就从渊底爬出来找食了。” 角落处冷不丁冒出个声音:“对,我姑父见过,说那根本不是人!可能就是鳄成了精!” 周遭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原本寂静昏黑的客堂烘得热络了几分。 晚饭吃完,她回房从包袱里翻出一个物件,对沈无淹说:“我就用这个防身,明日还是走靖州道吧。” 她说着,将解下了两圈皮套,将那物件套在左臂上。 左右挥舞着手臂,尽量摆出唬人的架势,弩上的箭头在晃动时,闪闪地发着银色寒光。 沈无淹看清了,那是诸葛连弩的变式,制式看起来更精巧轻便,也更易于操作。 再望箭槽,便算出一发能出二矢,一共能出六发。 等她炫耀完了,沈无淹才夸:“这是个好东西,想必敌人一时不敢近身。” 李及双取下连弩,将弩机递给他,说:“那就卯时出发。” 沈无淹接过来又细细看了一番,问:“公主确定不想绕道吗?” “绕道太久,而且有你在,也没有必要。” 沈无淹却毫无受宠若惊之态,只回:“公主只凭校试上的胜败就断定我能敌过那些野人么?” 她没有回答。 坐了七日的船,她就晕了七个日夜,一路上几乎没跟沈无淹有过太多话。 但他们之间并不是毫无交谈,所以她还是问:“出发这么久,你为何从来不问我要去何地、查何事?” 沈无淹顿了两瞬,茫然弥散到眼里,才找补道:“是需要问的吗?” 那意思是他不知道这也是要做的事。 “常人都会想要知道。”李及双说,“而你似乎并不想,这就证明了一点,不论去何处做何事,你都有把握能应对。这就是我的判断。” 沈无淹显然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