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省仁将药碗递给一旁的婢女,吩咐道:“将这碗药给柏夫人服下。” “喏,”婢女接过药,快步走向屋内。 老医师皱眉道:“你不去看看柏夫人?” 宋省仁继续照着另一个方子煎药,头也不回道: “有甚好看?” “你不怕用错药?” 老医师蹲在他身旁,瞪眼打量着他,问道:“你不看?” 宋省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目不转睛地盯着药方,回道:“你想看?” “某!”老医师噌的一下站直身子,气道:“某不看!” 他咚咚拍了两下柏慎亘的胸膛,凶道:“此般庸医,你竟也敢让他医人!” 宋省仁端着药站在他的身后,听着他的抱怨,幽幽道:“吃药不?” 老医师一阵心惊,口吃道:“吃,吃吃……” 他凉了会药又抿了口药,确认无误后才给柏慎亘服用。 宋省仁摇了摇头,转身去煎最后一副药。 待药煎好后,他亲自端着药碗去找隐冬。 他随意扇了扇碗口的热气,捏着他的脸颊,将一碗药尽数灌了进去。 “噗!” 隐冬即刻便醒了过来,他怒瞪着墙顶,喉中滚烫说不出话,只好缓缓呼出热气。 宋省仁强忍笑意,捋了捋胡子,满意道:“此药甚好。” 老医师站在门前,探头道:“怎只有他一人醒了过来?” 宋省仁笑道:“他中毒较浅。” 群贤坊,容家。 周默染一行人敲响容家大门时,米丽正抱着为米山新裁制的衣袍,笑容满面地往家走。 她今日穿得喜庆,桃红兼鹅黄的衣裙,衬着粟特人一贯精灵般的容貌,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四十有余的年纪。 米山常年随军在外,数年间姐弟两不过团聚了三次,她格外珍惜他每一次归家的时日,因为不知下次再见又是哪年哪月。 离家十几米处,她远远瞧见家门前站着五六人,想起中午离家时米山说要带个弟弟来同她相见,她浅笑着理了理衣裙,一路小跑着迎了过去。 “阿山……” 包裹仔细的衣袍扬起一圈细尘,米丽欣喜的笑僵在脸上。 她抬头望向周默染,男子纠在一处的眉立在一双生冷的眼上,看人时总透着疏离淡漠,她道:“周将军,阿山归家时总同我提起你,说你救了他许多次。” “米……娘子”周默染原本紧绷的情绪促地断了弦,他一再哽咽,弯下背脊,跪地道:“对不住,我……他是为了救我。” “周将军,我都明白。” 米丽不哭不闹,弯腰去扶他:“他那般敬重你,我如何受得起。” “何人?”容显宗自门内探出头,看向抱着米山的米右,眼角的深纹微颤,无声无息地叹道:“阿山回来了。” “阿山,我们回家。” 米丽肩膀微耸,自米右手中接过米山,那般瘦可见骨的她却将米山抱的比幼时还要稳当。 “家中未备饭菜,恐招待不周,便不留各位了。” 容显宗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袍,冷着脸将一众人关在了门外。 “阿姊给你换上新衣袍。” 沉郁的深红映着米山发白的脸令人觉得愈加阴冷,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米丽抚着他僵冷的脸庞,微微一笑:“六年,你只唤过我九声阿姊,我只见过你三回。” 容显宗不敢进房,躲在门后静静望着,想着米山若是再早一些穿上这衣袍必定十分俊朗,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让人不敢去看。 米丽一边耐心地顺着他毛躁的长发,一边板着脸训道:“早同你说了不要去!庸碌一生又如何?被旁人瞧不起又如何?你不知道吗?我们本就生来低贱啊!” 米山不怒不答。 米丽替他从头到脚整理完一遍,见他还是沉默,便再也冷静不了,敲着床板冲他怒吼道:“你说啊!你说,我们同他们一样!我们皆是血肉之躯!我们从不低人一等!” “你不替自己辩驳了吗?” “那般痴心妄想作甚?” “你便没有那个命!” 她拽下发间银簪,狠狠砸下,歇斯底里地如同一个疯子。 容显宗捡起银簪,轻声劝道:“米丽,我们都被身份束缚住了。” 米丽回忆从前种种,恨道:“被束缚之人从来不是我们,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