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068听书
闻大舅母说完,敛容一笑：“夫人素有慈母之名，想来是明白的。”堂中的热闹全然落了下来。
闻家人的几十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汇聚成涛，汹涌地向她扑来。武氏紧紧咬住嘴角的软肉，背脊挺得笔直。“大夫人何必这样疾言厉色？“武氏哑声道，“我为得是亲子，夫人呢？不过是个外姓人而已，为她得罪谢家，有何益处？”闻大舅母冷笑：“若这样就得罪了谢家，夫人又如何会坐在我闻家的堂上？”武氏怔住，咬住软肉的齿关又加重几分，片刻后，她站起了身来。玉帘急忙上前,扶住武氏些微摇晃的身体。武氏抽开手臂，重整了衣襟，向着闻老夫人福身一礼：“晚辈来此，原是替犬子来探望老夫人的,不想大夫人竟误解了我的意思。”她说完，眼中已含着水光。
“犬子心中一直记挂着老夫人当年的恩德，时时来闻宅请安，从不敢忘怀。老夫人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今他一朝落难，晚辈只求老夫人开尊口，替他说句公道话，老夫人也不肯么？”
坐在后堂的凌之妍听了忍冬低声转述，深深皱起了眉。正中首位的宽榻上,闻老夫人在仆妇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她发鬓几近全白，身型也不及年轻人那样挺直，但她的目光依然有力，沉沉地看着眼含泪光的武氏。
“谢夫人此言，是要将老身架在火上烤啊。”“老夫人言重了。"武氏没来由得一阵心虚，敛下眉眼。“当年老身帮他，是瞧他明明无辜，却遭府上重责，是以生出了恻隐之心。“闻老夫人说着，又向前走了一步，站得更直了些，“他本是个心地纯良的好孩子，不过是执拗了些，但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谢夫人没有想过吗？”“老夫人既知他纯良，便……
“那是曾经了！"闻老夫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武氏的话，“他逼迫族弟，监视皇亲，事败后又痛下杀手，不忠、不孝、不义，谢夫人要老身替他求情，是要置老身于不忠不义，还是要置老身的外孙女于不忠不义？”“他没有！"武氏愤怒道，“徨儿他没有！”凌之妍坐在后堂，手不自觉地相互纠缠紧握。闻老夫人疲惫地摇了摇头，回身缓慢地坐了下来。“方才老身的儿妇已然说得很明白了，谢夫人所请，闻家不会答应，夫人请回吧。”
“夫人请。”
闻大舅母上前，客气地欠了欠身。
武氏心潮翻涌，紧紧盯着闻老夫人，但老人已经闭上了眼，她只得挪开视线，今天的盘算算是落空了，不仅落空，还被闻家人当堂奚落了一番！“夫人？"玉帘上前，怯怯地重新搀扶住她。武氏瞥了眼婢女，又深深看了闻大舅母一眼，决然转身。武氏走后，闻老夫人又安抚叮嘱了自家人几句，待堂上的人都散去，闻老夫人才去到后堂，拉着凌之妍坐下道：“谢夫人此次没见到你，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你如今独自在外，心里可有数吗？若想回来住，就同外祖母说一声，别担心旁的。”
“不用，妍儿心里有数的。“凌之妍笑道，“外祖母放心，妍儿虽然喜欢自在，但也不会不管不顾，会照顾好自己的。”闻老夫人有些欣慰，又有些酸涩，她用力捏了捏凌之妍纤薄的肩膀：“好，外祖母相信你。”
几日后，烨都最负盛名的说书胜地一-聚欢茶楼前立着两面偌大的山水屏风。
屏风后车马络绎不绝，而屏风外则围满了没有福气入内的百姓们。不远处另一间茶楼上，谢夫人武氏坐在低垂的卷帘边上，她的视野高，一眼便越过屏风，瞧见了青尼小车上下来的倩影。聚欢茶楼今日要推出新话本的首讲，他家话本一向火爆，凌之妍得知后很有兴趣，便让忍冬早早去排队抢到了二楼雅间的票，只是她也没料到现场人会这么多。
聚欢楼前，迎客的堂倌用拇指碾了碾票，客气道：“劳驾娘子稍等等，小的去去就来。”
他说完，一溜烟地穿过客从，跑去找他们的金掌柜。金掌柜刚从遥王妃的包厢里出来，正要去纪王世子妃那里打招呼，今日他聚欢茶楼宾客盈门，二楼全是贵客，他真是又欣喜又紧张。“掌柜的，"堂倌凑到他跟前，小声道，“外头来了个不认识的娘子，车上没有徽记，应是租借的，小的原是想直接赶走，但她那举止气派又不似常人，小的无能，想请掌柜的去掌掌眼。”
“租的车？“金掌柜狐疑道，“去去去，你自个儿拿主意，别碍着我招待贵客。”
“吵什么吵？”
遥王妃在雅间里坐得有些闷，走到门口透气，刚巧听见了金掌柜说话。“哎哟，惊扰了王妃，真是罪过。“金掌柜连忙作揖道，“门口来了个小人们不认识的贵人，小人们不知该如何招待，正发愁呢。”说话间，天字三号的纪王世子妃也听见了动静。不过她没走出门，只是不动声色地听着，本是听书来的，她可不想跟遥王妃打照面，麻烦得很。
遥王妃有几分好奇，让侍女去打探了一番，听完侍女的低声汇报，她颇有几分惊奇，对金掌柜笑道：“掌柜的，别迎了，让她在外头待着吧。”“这…金掌柜额角上的汗都冒了下来，遥王妃若不这么说，他还不当回事，但遥王妃这举动，分明是认识啊，指不定还有过节。能给遥王妃添堵的人，能是他小小茶楼掌柜惹得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