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41章
顾知许躺在窄小的沙发上,呆呆看了几秒,手机从指缝滑脱,路过沙发,滚到地毯上,他伸手去抓,自己也掉下去。
他躺在地上再次打开屏幕,屏幕里依然是那句话。“那么小白,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脏凝固在胸口,呼吸也仿佛被木栓紧紧堵塞。
脑子里轰然炸开了一片烟雾,他眉头紧拧,手指发颤,冷静的编辑信息:程楠,我是个残疾人。
很快,程楠发来回信:你歧视残疾人?
顾知许牙都要咬碎了:我就是残疾人我歧视残疾人?程楠道:那你残不残疾,都不影响和我在一起。顾知许的心开始跳动,在胸腔中疯狂乱砸:不行。程楠:你讨厌我吗?
顾知许:不讨厌。
程楠:那你对天发誓,认识那么久,你从没动过任何和我在一起的心思,也从没喜欢过我,哪怕半点。
顾知许正要打字,程楠又说:如果你说半句假话,程楠天打雷劈!顾知许:…
他干脆转头扔了手机,细长的手指捂在眼前,视线从指缝中穿过,落在屋内惨白的灯光上。
老旧窄小的房子,柔软的地毯,刺目的灯光。周遭宁静,窗外有微风掠过枝头。
初夏的夜晚。
顾知许等来了一个此生不敢奢想的告白。
他镇定自若了一辈子,孤独痛苦了一辈子,也作足了打算迎接这样的一辈子。
却从没想过,她不愿意让他如此过一辈子。半夜十一点,顾知许突然打开自己家门,踉跄扶着拐杖走下四层楼梯。他只有一只手灵活,平时但凡有事需要外出,都是护工来抱他下楼。第一次自己下楼,他不慎摔了好几次,摔到膝盖红肿僵硬。夜风温良。
他度坐在空无一人的护城河边,身边靠放着几只空酒瓶子。程楠给他发了很多消息,还给他打了很多电话,他不作回应,甚至失手砸烂了手机。
这感觉,就仿佛一一
你在八十岁那年,一头华发步履蹒跚,却从积满灰尘的柜子下翻到自己曾经梦想学校的通知书。
你曾做梦都渴望得到它,甚至为此做尽了荒唐事,但时过境迁,在它触手可及之时,你已不配再拥有。
顾知许向来酒量好,生平第一次喝醉成这样,坐在岸边呆呆看着河流。河面平和如镜,照着那惨白清凉的月光。
一片静谧之下,脑海中幽幽浮现出他妹妹那张明媚娇俏的笑脸。她是那么美好。
如果他接受,如果她发现。
等待他的,会不会是比死亡更严重的惩罚?顾知许闭上限,宁愿自己今天就沉默死去。可是第二天的清晨,他照旧从梦中惊醒。
打扫河岸的环卫工人手里握着一柄大扫把,满脸嫌弃的看他,“这些瓶子你还要不要?”
顾知许抬起眼皮,摇头。
环卫工人是个已经到退休年纪的大娘,一边打扫着他身边的瓶子一边唠叨:“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点也不像话,能有什么事想不开啊?一天天闹得,光顾着自个儿舒坦了………
顾知许听得不悦,躬身靠着椅背,闭眼皱眉。大娘把瓶子打扫干净,转身刚要走,又俯身从地上捞起一根拐杖,“这是不是你的?”
顾知许微抬眼皮,应了一声。
大娘莫名怒了,没好气冲他道:“赶紧回自个儿家去,别在赖这儿坐着了!跟个流浪汉似的!”
顾知许彻底烦了,他这辈子可没人敢这么说教过,他抬头刚要开口,却见大娘从包里摸出个馒头,一把塞到他手上。他顿时愣了,半响,急忙推诿,“我不要!”“收着收着!"大娘大声嚷嚷,“你这混孩子,要是我家的,指定得挨打,喝那么多酒一晚上不回家,这身体能受得住吗?年轻孩子,一点不懂爱惜身体,你爸妈见了得多心疼啊!”
顾知许微瞪眼睛,说不出话。
“赶紧吃点东西垫吧垫吧,回去让家里人帮你熬点粥暖和暖和,再吃点感冒药预防,别冻病了。”
“我一一”
“带钱包没?我给你拦个车,赶紧回去。”顾知许缓缓摇头。
大娘从发怀里摸出一块儿,解开几层破布条,露出一把皱巴巴的纸币,她刚要抽钱,顾知许伸手按住她的手。
他微微发颤,哑声低低道:“谢谢您。请借我手机用用吧。”早晨的风极凉。
他的手指早已冻僵,浑身隐隐作痛,头脑晕眩,胃也很痛。他拿着大娘的红色老年机,拨通了兰栩安的电话,他脑袋里什么情绪都要,只能凭直觉道:“你立刻,派人来接我。”这是一个平凡又不平凡的早晨。
顾知许被兰栩安派来的车送去了医院,医生给他做了全套检查,伤患处抹了药缠了纱布,挂了吊针,戴了氧气。
他身体依然很差。
摔了几跤,扭伤了膝盖,因为喝酒,胃病也犯了。空荡荡的病房里,医生给他腿下垫了软垫,绷带和支具从大腿缠到脚踝,鼻下插着鼻氧管,胸口也被微微抬高了半寸。他手指不住的发抖,心里的冲动无法克制,一咬牙,吞下几颗药物,给程楠打去了电话。
此时尚早,八点半。
他哑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