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不管大家是这几日真心被燕王感动还是迫于形势随波逐流,都早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那就得确保有福同享。
这样全员回到了西凉以后,才能个个守口如瓶——
有些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传出去的。比如,二世子在打仗,而他们却在泡澡。
人言否?成何体统?颜面还要不要?
以至于那几日,众西凉君臣集体泡澡、吃饭,然后装失忆,还破罐子破摔与燕王同谋,情真意切地以大世子名义给二世子送去修书一封卖惨:
“我军征战多日、队伍疲惫,又为几方追兵所累,缺衣少食,又是泥足深陷不得出,眼下暂寻一处栖身之所得以喘息,只待王弟大军救援。”
总而言之,虽然很想去同二世子你大军早日会合,实在沿途敌人太多,闯不过去!
人菜,还在等你救。
呜呜。
……
尔虞,我诈。
燕止都能想到雁真接到信后暴跳如雷的模样——若是那人此刻还不够焦头烂额,尚有劲儿气急败坏的话。
夏夜的蓟梨小城,一切闲适安静。
小城墙外有层林万千,夜幕之下星辉与远处夕阳余晖的迷茫霞光交织,一片美丽的淡淡暗红,可惜没有萤火。
燕止吹着夜风,晾着一头银白长发,回想那日萤火月下与月华城主的合谋。
——互利互惠、交换敌人。
当时他在三瓣嘴下露出了牙齿,月华城主也在面具之下勾起笑意,仿佛一对相识已久的狐朋狗友、狼狈为奸。
一计解双愁。
本来燕王碍于身份无法正面与二世子为敌。而洛州虽近半年被宁皖、随州、东泽那几方势力抢掠瓜分,但也不好一下全部得罪。
交换开罪,却倒都敢。
因为离得远。
古人云“远交近攻”,天大的仇怨,路途太远的仗都打不了长久,就连此次二世子南下,若是不胜也必难以久留。
计谋本已不错,但毕竟二人都又有点花小钱占大便宜的奸商属性,才又进一步变成祸水东引、驱虎吞狼,干脆一点本钱都不入,直接让两边敌人打起来的渔利模式。
其实……
燕止微微眯起眼睛。
雁真若是看得清形式,本该意志坚定、绝不南下。
哪怕背负“见死不救”的骂名,也要死死待在西凉。只要他沉得住气,不管有没有那场雨,大世子与西凉王最后的结局只能是被洛州合围、绞杀,到时候雁真再装模作样哭一场“誓死报仇”,然后继续不动。
不费一兵一卒,西凉内政即平。
只可惜。
雁真那性子,不会不贪功。
……倒是那月华城主,不管二世子来不来,他都游刃有余。
如此想着,燕止一双异色眸默然,往东边的暮色之中看去。
暮色的那一边,是唐沙小城。
那夜,月下——
“燕王,二世子旗下,谁是你心腹大患?”
“醒狮将军何常祺。”
“那,以何常祺换洛南栀,成不成交?”
“哦。”
燕止扎根西凉数年,得了四大武将世家的赵氏、师氏的青眼。贪狼宣家至今中立,唯有醒狮何氏至今死忠二世子。
可偏偏何家又是四大世家中最为强势、令人忌惮的,何常祺实乃燕止内政最大隐患。
月华城主若能将此人除去,自然是好。
只是。
燕止垂眸。
虽说人生在世,有些人注定攻心不下,亦有些东西注定争取不来。
但一想到不出多久,这座蓟梨小城连同东边的几座城池,都将纳入洛南栀手中,连月华城主也愿辅佐其侧。
还是难免有些不悦。
……
那几日,燕王在泡澡,慕广寒则趁着西凉主力深陷混战,悄悄从另一条路连下数城。
他与燕王定了“君子之约”。
此次无论洛州拿下多少城池,都是本事,燕止全数不予讨回。
他当然不客气了!
短短两三日,傅朱赢亲眼看着月华城主计谋频出,展示各种精彩纷呈的夺城之计——有用内应,有用佯兵,有用离间,有用诈降。
有的则直接派熟人过去陈以利害。
就这么不费一兵一卒,迅速地攻城略地。
卫留夷、李钩铃、拓跋星雨、钱奎等人,都看得叹为观止、目瞪口呆。
慕广寒倒是谦虚:“非我之功,实在本来这些城镇就是洛州之地。半年前才被仪州、西凉所下,百姓依旧心向洛州,才能轻易策反。”
“当然,也多亏各位熟人多、交友面广。”
这几日众城镇中有影响力的士绅将领,既有慕广寒以前游历认识的,亦有拓跋星雨、卫留夷等人旧友。
傅朱赢暗暗咬牙。
他从来瞧不起那些废物世袭州侯、少主们。可偏人家从小得天独厚,有他没有的贵族的交际圈。
尤其是看到月华城主夸他们能干,更是气到他暗暗指甲陷入掌心。
与生俱来的特权殊荣,有何可夸?
……
又过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