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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浓如墨,此时已经是下半夜,再过两个时辰就要上早朝,这一日,皇上也在宓贵人那?儿歇了半个时辰,宓贵人睡着的后?午,皇上就坐在碧纱橱批折子,这般宵衣旰食下去,全福海可真是担心皇上的龙体。当今虽是喜怒无常,甚至忙起公务六亲不认,总比动?不动?就要砍身边内监脑袋的先帝爷好上千倍,更何况小皇子刚刚降生,前朝后?宫虎视眈眈,全福海可舍得当今这位主子,只盼着皇上龙体康健,可千万别抱恙。
他正胡思乱想,见皇上执笔,笔走龙蛇,俯身时,提笔间在宣纸上写了一个“温”字。
“朕为皇上子取‘温’,如何?”
全福海哪敢说皇上取的名字不好,忙赔笑赞誉,“皇上取的字自?是极好!”
李怀修撂了笔,转着扳指淡淡睨了他一眼,全福海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不敢再说话了。
“彼固天下之大虑也,将?为天下生民之属长?虑顾后?而保万世?也,其氵不长?矣,其温厚矣,其功盛姚远矣,非孰修为之君子莫之能知也。”李怀修为此子取字温,也是希望,他能敛蓄甚善,修养有?为,食民之禄,便要做好为民之事。
李怀修坐在金銮御座之上,明明灭灭的烛火映着男人的侧脸,面如刀裁,眼目深深。
自?古帝王江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日月所照,风雨所至,莫不从服。
全福海不知所想,瞄了眼御座的皇上,惊心畏惧地垂下了头,皇上御极后?,慢慢将?先帝爷放出的权利收拢在握,短短三年,他竟觉得眼前的皇上愈发令人胆颤惧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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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六宫嫔妃去给皇后?娘娘问安,都有?些气色不佳,精神恹恹,大抵一夜未睡。
皇后?早早叫她们?散了,明裳离开坤宁宫,先去看望了张嫔,刚生产后?的张嫔,精神竟比去坤宁宫问安的六宫嫔妃还好些,她缚着鹅黄的抹额,手中正捧着苦汤药,看见她来,唇边微扬,招呼她坐下。
明裳微笑道:“张姐姐这精神瞧着倒是好,身子可还有?不适?”
张嫔眼光柔柔,“陈太医说我身子底子要比寻常的女子好些,养得也快。”
一大早,御前就下了圣旨,册封张贵人为张嫔,赐下的赏赐也多如牛毛,数不胜数,内务府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伺候这位新主,送皇上赏赐时,见殿里的红漆凭几退了色,这会儿正搬过来梨木雕花的,叫人换着。
内务府新上任的大总管毕恭毕敬地请示,“张主子还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开口,奴才都给您办妥帖了!”
张嫔应了几句,便要水琳打?赏送人。
待殿内没?人,两人才得了清净说话。张嫔也没?料想到,自?己居然真的生了位皇子,皇上多年无子,她也知晓皇上对这个孩子的看重,更知晓,前朝后?宫,有?多少人眼睛盯到了温儿身上。
幸而,她母家早已倾颓,母家无依,也就不必担忧帝王的猜疑,也因此,皇上才升了她的位份,将?温儿交由她抚养。
眼下,张嫔虽是知足,但不得不有?所防备,后?宫皇后?与贤妃相争,焉知两人不曾将?心思,打?到她的孩子身上。
张嫔诞下皇子,六宫皆送来的恭礼,明裳送的是一只讨巧的碧雕老?虎,触感温润,雕得栩栩如生,极为讨喜。张嫔早年侍奉过尚是潜邸时的成王,一眼就认出,这是皇上少时,山中狩猎回?来照着那?虎兽所雕,被视为吉物,可避邪祟,竟到了宓贵人之手,不知宓贵人是否知晓此物的来历,轻易送了她,如此,也可见了皇上待宓贵人的宠爱。
她微微出神,一脸凝重地让水琳将?此物收好,切不可视于皇上。待下回?宓贵人再来,她得将?此物说明缘由,送还给宓贵人。此雕于那?位而言意义非凡,倘若皇上得知宓贵人此举,必会生了怒气。
思忖过,张嫔垂下眸子,碰了碰稚子的侧脸,柔柔轻笑,“宓贵人如此疼爱你,日后?你长?大了,可要敬着你宓娘娘。”
她没?什么野心,只希望温儿能如那?位赐下的名字一样,温和敦厚,是个平庸之人,做个闲散王爷,伴在她身侧,足矣。
……
李怀修下了早朝,宫人小心翼翼地伺候皇上换下朝服冠冕,他合着眼,想起昨日南昭王呈上的折子,“那?游医可去永和宫了?”
全福海一直叫人盯着动?向?,宫门一开锁,南昭王就命人拿着王府腰佩送游医进了宫,皇上今儿早朝下得晚,这会儿约莫已经给宓贵人看诊完了。
他低着脑袋,如实答话。
李怀修解了衣袖的扣子,负手走到御案后?,随意捡起一本奏折,却无心再批,“待那?游医看完,立即让他来见朕。”
全福海应话,又记起一件事,想来还是要通禀给皇上,“丽妃娘娘故后?,孟常在卧病在床,郁郁寡欢,太医院已有?多位太医前去看诊。”
李怀修眼眸未掀,压了压拇指的扳指,“既去了这么多太医,斓月阁有?什么,她也该知道了。”
孟常在入宫这么久,也曾侍寝两回?,却始终没?有?身孕,斓月阁能放了什么?
全福海啧啧感叹,树倒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