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口忽然响起一声大喝,蓬头垢面的顾三柱跑了进来,双目通红地直奔棺材。
严柏抬眸看向他,顾三柱才刹住脚,冲他喊了一声“哥”,脸上表情似笑似哭:“她是被我气死的,眼睛闭不上,我给她抹上,算是两清了!”
严柏依旧没有表情,只挪步让开道。
“老三……”顾老头哀戚地唤了一声。
顾老三却充耳不闻,沿着严柏让出的道,径自走到了棺木侧面,踩着长条高凳的边沿,弯腰俯身入棺木,正要动手,忽然一只黑猫跳上了顾家墙头,发出“喵喵”叫声。
满院子的人顿时被惊了一跳,有人大喊:“坏了,棺木前现黑猫,马老太要诈尸!”
又有人喊:“大白天的,诈尸倒不至于,但老太太的眼睛怕是抹不上。”
村民们看热闹不嫌事大,顾家的孝子贤孙却惊得魂都快飞了,大喊大叫,顾大柱更是跳脚嘶吼:“快把猫赶走,快!”
顾德全这个大队书记,脸都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封建迷信,都给我住口!”
唯一淡定的是棺木前的严柏,他与黑猫对视一眼,黑猫似受惊,跳下墙头溜走了。.
扒着棺木的顾三柱却在发狠:“管你诈尸不诈尸,这眼睛我非得给抹上。”
他发了狠,手上力道极大。
有村民已经凑到棺木侧面,踮起脚探头去看,诶诶一叠声的叫喊,直到顾三柱拿开了手,村民双眼瞪得溜圆:“阖上了阖上了,没有再睁开!”
其他村民也跑来看热闹:“再等等,等一会说不定就睁开了。”
“诶,你可真不嫌事大,睁开了可就坏了。”
就在这一片七嘴八舌中,棺材板忽然滑动,嘭地盖上了。
围观村民被惊得后仰,有人不满指责:“顾老三,你盖那么急干嘛?万一你娘眼睛又睁开了怎么办?”
“那你就给她当儿子,给她抹眼睛!”顾三柱冷笑怼回去,转身跳下长凳,大步朝外走,只在路过严柏时低声说了一句话。
给死者抹眼睛的闹剧结束了,下方孝子贤孙又装样嚎哭起来一边,一边偷瞄前方的严柏。
顾三柱只是个意外,留下他也抠不出啥油水来,但严柏就不一样了,就他管着那一大工程,还有一个高官爹,一个有钱媳妇,他但凡肯漏个指缝,顾家就能吃饱,说不定还能跟着发达。
所以,严柏才是这场大戏的主菜。
在一众垂涎的目光下,严柏面无波动地取出自带的三根线香,就着火盆点燃,然后插入棺木前的香炉中。
没有鞠躬,没有言语,只静静地看着线香燃烧,烟雾盘旋而上,又很快被风刮散。
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朝外走。
顾老头再次有了行动,伸手拉他叙旧情,那些孝子贤孙也一并上前,有拉扯哭诉,有抱腿求情,也有撒泼耍赖,混不要脸。
面对这一切,严柏终于出声:“她生我一场,我过来送她一程,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你们若再纠缠,我便不会再客气。”
说罢,不管大人小孩,一手一个抓起就往丢,很快就清出了前行的路。
顾家人被摔得七荤八素,不甘又愤怒,也明白了严柏的绝情,转而破口大骂。
就在这一片骂声中,严柏走出了顾家大门,背影坚决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