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说了已经吹干头发了吗?”
舒星未看向身前的人。
对方坐在他的面前, 后颈对着他,从衣领的缝隙里露出了一小块肌肤。
从这个角度,可以感觉到对方是完全不设防的姿势,就好像和以往一样没有区别。
但是他不会忽略房间里蔓延的阴影, 以及之前粘腻的触手在脚踝处留下的触感。
“因为不习惯, 所以做不好。”
因为舒星未不说话的缘故, 身前的人伸出手, 抓住了他放在自己肩头上的手,压在自己的手底,像是要确认他是否还在原地。
“不要乱动。”
舒星未生硬地说道。
宴旧立刻松开了手。
舒星未动了起来。他把吹风机插-在了电路板上,然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打开了机器的电源,温暖的热风立刻从手里的吹风机泄出,柔软地抚弄着眼前的人的头发。
宴旧乖乖地停留在原地, 任由他指尖触碰。
舒星未心乱如麻。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想干什么。
这种情况……不应该是立刻逃走吗?那可不是人类啊!
在机器启动的嗡鸣声中, 舒星未低下头。
从吹风机投下的阴影, 可以看到那仿佛在海底蠕动的触手,迟迟停留在地板上。
尽管两人动作如常。
但这绝对不是日常的生活。
突然间, 他的身体轻轻打了个寒噤。
或许是因为他吹干头发的动作太轻柔, 所以那些不知道从哪里蔓延的惊悚触手也比之前柔和了,像是漂浮的海潮, 细微地抚弄着、触摸着他的脚踝, 表露出主人的心情。
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
整个世界就像是窗户上结成的霜雾模糊不清。
舒星未极力忽视这样的场景。
大概过去五分钟的样子, 对方的头发被吹干了。
“你今晚回家吧。”舒星未说。
他现在没办法仔细思考, 很想砸烂眼前的一切。
脑子完全混乱一片,被恨意、愤怒以及可怜的交织着,模模糊糊的感觉让人觉得压抑和恶心。他习惯性地想要回到之前冷静的状态, 却想不顾一切地把所有事情都搞砸。
心脏猛烈地跳动,以至于手都在发抖。
明明室内很冷,体温却逐渐上涨,浑身热的像是燃起了火。
看到眼前流露出怪物模样的人,动作既想温柔、却又有一种想要破坏的强烈欲-望。我一直在照顾他。我想抛弃他。我一直很喜欢他。他先抛弃了我。被这样对待究竟应该做出什么反应?他不知道,两人相处的时间太久,发现的太突然。他恨这样的自己。
你是个优柔寡断的蠢货吗。
——眼前的人是污染物,他不能直接拒绝。
——真的是因为这样吗?
舒星未的手指拂过了身前干燥的发丝。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
感觉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如果有谁像妈妈那样给他一耳光就好了。
“可是……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宴旧说道。
“我不想看。”
宴旧终于转过身,抓住了他的手。
那双浅灰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让人想到被遗弃的流浪狗。
他盯着他,低声道。
“我会乖乖的,只是看看而已。求求你了,星未。”
这一次,舒星未没反抗。
宴旧没有对他的沉默说什么,而是牵着他的手,两人出了门,来到了宴旧的家里。
一进门,鞋子就踢到了乱放在地面的酒瓶。
因为这个动作,死寂的房间里传来了“咚”的一声,这些酒瓶撞击在一起,在接连嘈杂的声音中,宴旧“啪嗒”地打开了房间的灯。
房间骤然亮起。
虽然灯光昏暗,并不刺眼,但刚刚才从黑暗楼道走来,突然亮起的灯光还是让舒星未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适应这样的环境。
随后,他看到了依旧亮着的电视屏幕。
上面的雪花滋滋作响,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背对着他的肥肿身体还是在盯着电视机。
现在想来。
这样的场景怎么不能算是异常。
宴旧松开他的手。
舒星未的目光跟随宴旧的动作,移动到了沙发边。他看到对方的手碰到了那具身体的肩膀,然后轻轻一推,身体就突然不自然地倒了下来。
那张脸猝不及防和舒星未对上了。
一张青紫肿胀的脸,上面布满了类似于植物经络的纹路,就像突出的血管,但却如同活着一般颤抖着,皮肤下浮动着蚂蚁的爬行的凸点。
只是他的眼珠还在颤动着,说明他现在还活着,眼底浸满了恐惧和痛苦,在拼命向他求助。
这个人还有自己的意识。
他被菌类寄生了,然后变成了怪物。
舒星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砰”地一声靠在了关上的门板上。
“你还记得那天吗?我的膝盖上全都是玻璃。是因为他那天酒喝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