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
武夫!
这简短的两个字眼,却胜过了千百刀剑。
叫那些方才,还围在篱笆外,叽叽喳喳说些闲言碎语的碎嘴之人,恨不得拿起针线,将嘴巴给死死缝上。
他们也是被震惊到了。
「这季家的小子,一个月前,不是才刚卖身林宅,混得连饭都吃不上吗?」
「是了,是了,我前几日夜里,起来撒尿,还看见他在那挥着这柄木刀呢,现在看,哪里是得了失心疯?」
「这是有天赋,注定不会烂在泥坑里,这不,短短一个月,就乘了势!」
「我可听说,这县里的武馆拳馆,都讲究个『先学三年,再传武艺』,他这一个月,就比下去了他人数年的苦功,不得了,不得了啊...」
黄昏洒下。
将那布衣执刀的背影,影子拖长。
一叶障目的乡民,只知看热闹,见谁得了势,有望成为老爷,一点都不吝啬粗鄙讨好的赞语。
叽叽喳喳,待到传开,看到张六子扶起滚了一身泥,颇显狼狈的栓子叔,又不禁艳羡:
「张老栓这是得了运,这样护着季家子,刚巧叫他看见了去。」
「以后,这季家子要是混出了名堂,也成了个管事丶掌柜一般的人物,有手底下的场子,营生。」
「这小六子,有位武夫关照着,日后还不好混的很?」
「唉,早知道刚刚也劝两句了...」
「嘿,你?看着人火窑管事露面,差点吓得腿都哆嗦了。」
「也就隔着条篱笆,没正面对着,要是叫你和人家照面儿,你怕是胆子都得吓没!」
当这些奉承丶讨好的言语,落入季修的耳畔。
却不能叫他生起一丝一毫的雀跃。
他看着手中的木刀,又看了看单膝跪地,捂着臂子的火窑管事乔劲。
微微举目望天。
终于明白了,何谓『拳即是权』。
他明明没有犯任何错处。
就因为只是区区奴仆之身,家中孤妹可欺,只是稍稍碍到了人家的路,便会被人肆意拿捏,毫无顾忌。
若不是他拼将一口气,拜入了段沉舟门下,学了天河刀,又苦修不辍,充耳不闻闲言碎语,才终臻至入劲,踏破熬筋关...
今天,是不是他见了这一幕,就得和栓子叔,和这火窑子的管事一样,跪在丶躺在这一场秋雨过后,泥泞脏污的黄土地里,叫人指指点点?
当刀劲流转于筋骨。
蜡黄的面容丶无神的瞳孔逐渐褪去。
季修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坚毅起来。
「段师说的对...」
「路,就在脚下!」
旁人的言语,决定不了什麽。
但掌中的刀剑,却可以真切实际,改变自己的人生!
他的眼神逐渐转变。
叫三五泼皮惊惧之下,作鸟兽散。
见没了束缚与阻碍。
季薇连忙小跑两步,便到了季修身边,紧紧捏着他的后衣角,一对晶莹眸子里,尽是崇拜:
「哥,你真成了!」
她不懂得武夫有多强,入劲有多难。
但,
过去季修练刀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借着溶溶月色洒下。
季薇躲在半开的门缝边上,每一天,都在默默的看着他握刀丶出鞘丶挥刀。
周而复始。
一个人,一身单衣,在深秋刺骨的冷风里拼了命的努力。
结果落在了他人眼里。
却是那些不明觉厉,目光短浅之辈茶后闲谈的笑料,嗤之以鼻。
可这怎麽可以?
本就不该这样!
所幸...
她的兄长,用自己这一柄亲自雕刻的木刀,证明了————
他的执着,并非无用之功!
「火窑的租子,若是我欠下的,我会去交。」
「但舍妹,却是我如今唯一的血脉亲属,你想要将她抵了去...」
「莫非,」
「是真欺我一介『马夫』,掌中无刀!?」
季修眼神斜瞥,目光凛然。
叫乔劲忍着疼痛,咬牙,却还是作了下揖,道:
「入劲武夫,哪怕手仗木刀,也可开碑裂石,断作齑粉。」
「你收了手,叫我筋骨未断,还有得救,这份情,我不承也得承。」
「今日,是我乔劲起的头,我嘴贱,说要拿舍妹抵个三两银。」
「事后,我会亲手奉来三两告歉。」
「这个亏,我服!」
此刻,乔劲心里也是五味陈杂,怒火中烧。
但他的怒气,却不是自这『季修』身上来,而是林宅!
自己与那林宅的林管事,也算有些交情,他说这小子没什麽本事,又才卖身,有了足足八两的横财,好拿捏的很。
事成之后,还会再给自己一笔好处,心动之下,乔劲这才走了一趟。
结果,好处没捞着,却得罪了一个泥腿子里爬出来的狠角儿!
十六岁。
入劲关!
若想要以此作卖身之资,多少大家大户,会不吝提点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