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维等着电话拨通,屏幕的亮光在黑暗中不断闪动。
等待声断断续续响起,在他听来,那倒不像手机发出的声音了,这是异界与现实缝隙间的低鸣,只堪堪裹上层常俗的外衣。
“还没打通?”弗利曼正不耐烦地抱着双臂。
“没有。”
“你想等到什么时候?”
洛维收起手机,兀自在心底叹了口气。
“退不出去,就向前走。”他将那业已昏厥的队员递给其他人,“别纠结了,走这条路吧。”
众人便都跟着他前行。
或许慌乱的种子自人降生时便深埋进内心的土壤里,但此时没有它生长的余地,几人皆或多或少目睹过些奇闻异事,因而恐惧的触手只搭在肩头,却难入心房。
在这被现实遗弃的破败之地,至少还有能让人欣慰的事探出头来,墙壁两侧连接的道路居然宽敞不少,不致使几人又头碰后脑勺,脚踩足后跟。
依旧是由两侧石壁围出的道路,依旧走在茫茫的黑暗中,众人都下意识看向脚底,生怕一有不慎,便绊倒在地,生怕稍有疏忽,便掉入某个癫狂混乱的世界中。
在路上,他们听到了水流声。
希罗尔愈发确信,这地方并非泛泛之地,他难以认同,一座居民楼的墙壁后能含着如此繁杂的光景。
洛维似乎想朝着水声靠过去。
索性人们赖以生存的规律在此地仍有喘息的契机,听着声音的大小强弱,众人便能轻易知晓,他们已离那响动的源头越来越近了。
洛维停下来,将照明设备蕴含的光线放射过去。
所照之处是块深灰色的物体,其上点缀着数个黄色的斑点,有的仍鲜艳,有的则已渐渐褪去,多半不久便要缓缓消散掉了。
洛维向后招了招手,众人纷纷举起手中的设备。
几道光线划过黑夜,洒在眼前这东西上,将其化为能见之物,在众人身前登场。
壮硕的灰色身躯充塞着整个洞窟,自上至下不留半点缝隙,密密麻麻的黄色斑点如眼睛般呈现在众人面前,勾起他们的反感厌恶来。
这似乎是某种生物,可仔细看来,它行动并不活跃,不知是个已死的大家伙,还是本就动作迟缓。
洛维移动光线,其余几人便也先后跟随起来。
他多半打算将这东西之全貌尽收眼底,故而上下左右数个方向来回查探,未找到尽头,却看到水流声的源头。
在这灰白躯体的一角,有个相较下极渺小的口子,正汩汩流出些略浑浊的液体。
洛维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却未再逼近,只谨慎地看着。
众人都嗅到股腐臭发烂的味道,不同于生活中食物的衰败,这是种彻彻底底,由内至外的腐朽,而这腐朽所生之地,便是那流淌不休的液体。
洛维顺着这东西流淌的方向看过去,它神奇地汇成一条细线,笔直地蔓延向更远的黑暗中,那是视野难以企及的未知之处。
“这东西还活着吗?”弗利曼轻声询问,似乎怕把它吵醒了。
“已经死了。”慕兰诺拉代替洛维回答他。
“嗯……这东西……很像我们在外面见过的那只虫子。”洛维从自己记忆里挖掘出有用的东西。
希罗尔也如此所想,那尖锐物体多半与人型昆虫有关,此地却恰巧有样式相类的图案,若再算上眼前的黄色斑点,几乎便可确认,这里多半与那只生物息息相关。
“走吧,过去看看有什么。”洛维的声音混着水流声,切实落进众人的脑海中。
于是,他们便沿着那条由液体组成的细线前行了。
陪着他们的,还有那只庞然大物的身躯,它仍旧延伸着,与水流一同延伸着,希罗尔极为好奇,这东西活着时究竟有多大呢?以它如此庞大的身躯,若在卡特拉城出现过,又怎会不引起众人之注意,又怎会不被记载下来呢?还是说……这东西未在卡特拉城出现过?可它又是如何来到这里,如何死在这里,死在一栋居民楼的墙壁后的?
他看到洛维猛地停下来。
“怎么了?”希罗尔有些好奇。
“没事,接着走吧。”
见洛维并无大碍,他便也不多说,只将淡淡疑虑丢进心里,任它发酵滋生,却不想在这时候多生事端了。
洛维刚刚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沿着这水流走得越远,这声音便越响亮,他只粗略观测下众人的反应,便已知这声音只自己一人听到了。
洛维深觉声音耳熟,却又分不出是谁在说,那像是被胡乱处理过的人声,又像是一人开口时,数千万只扭曲的秽物齐齐发出纷乱的尖叫与嘶吼,这种种嘈杂响动被生硬地砸在一起,融成一体,便使自己听不出声音的本来面目了。
有样东西撞进眼帘,撞散了他担忧的杂念。
一成不变、延伸不绝的生物躯体总算有了个变数,那生命气息淡薄的深灰躯体上出现个较大的缺口,约有一人多高,断裂之处极不规则。
“你们觉得……这缺口的形状像什么?”洛维一面看,一面问道。
“我看看……”弗利曼一手照明,一手摸了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