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梁大仙简直无处可躲,藏好的心意也在王曼因的一次次攻陷下无所遁形,于是终于在上海滩牵起王曼因的手。
后来,五月的烽火烧到了上海,梁大仙问王曼昱,等胜利了,要不要一起到外滩上欢庆?王曼因答应他,好。
可是在万人高呼的胜利中,拿着两面红旗的梁大仙没有等到王曼因。后来辗转打听得知,王家举家出国了,到英国去了。
所以听徒弟说要帮他到英国找人,梁大仙笑着摇摇头。
都已经多少年了啊?七老八十了。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缘分是强求不来的。
梁大仙对他徒弟说:“你师爷走之前就说她已经嫁人了,现在估计儿孙膝下天伦之乐呢,我一糟老头子去叨扰人家作甚?”
王曼因出国后,梁大仙找到了自己的师父,师父告诉他,你俩命里无缘,不过一段露水情缘,若强行求缘,只会适得其反,两败俱伤,甚至见血光之灾。
师父说,想再续前缘的法儿也不是没有,就是太痛苦,还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梁大仙追问师父什么方法,师父看他执拗,最终告诉了他。
“娑婆世界之缘起法则是阴阳相横,顺遂和不顺的交错是命运的必然。吃苦了业,用‘苦’去平衡厄运障碍。受人所不能受之苦,形销骨立,灭血光之灾。”
后来分配工作,梁大仙主动去了最偏远的西部山区,一次测量时脚一打滑,坠入山谷,在医院一躺就是半年。回去工作后又遭小人构陷,没了工作,流落回东北老家给人算命,穷得吃不起饭,摔断胳膊留下的旧疾复发,差点儿没活成。
可是受了这么些苦,梁大仙这些年寄到英国的信,一封回信也没收到。
前些年可以说因为政策受阻,再后来改革开放了,确实收到一份从澳洲寄来的信,信也没署名,就短短一句话:
“Asshole, stay away from my wife!”
“可是师父,”顾灵生说,“我能看见,王奶奶现在是一个人。”
梁大仙猛地回头看他徒弟。
顾灵生闭眼蹙眉,边用能力透视边说:“她五年前和她丈夫离婚了,她唯一的儿子现在在澳大利亚成家了,前夫也在澳洲,王奶奶她……一个人在英国。”
梁大仙一愣,他徒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都能看到英国的人了。
没空想他徒弟,梁大仙又开始想王曼因。难道还要再试一次吗?再形销骨立一次?梁大仙看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甚至怀疑是否还撑得住。年轻时因为测量坠崖,现在老了,一到下雨天骨头就疼,再折腾怕是得直接没命了。
“师父,您可以再想想。”顾灵生又回头看了一眼,瞅着门的方向,“咱们出来太久了,要不……先回去吧?”
说罢,又回头看了一眼。
师徒两一对视,顾灵生心虚道:“我是怕他怀疑,上次他已经问我您是不是算命的了……”
梁大仙看着他徒弟,又忽然不知道自己没有告诉他通过形销骨立转圜命运的方式,是否是正确的选择。
梁大仙不愿自己的徒弟受苦,更不愿他白白受苦。
梁大仙能看到,凌驾在顾灵生和尹馥之上的世界线变得越来越少,稍微好受一些的剧本全都消失不见,命运给他们俩留下的,都是苦难——他们现在过得太快乐了。
梁大仙这一生的青壮年时光全都荒废,受了苦却成了杨白劳,他徒弟得到什么程度才能感动命运?或许,就让他们远隔重洋,各自安好,才是最平安的退路。
他摆了摆手,佝偻着背自己先进去了,抛下一句:“我的事儿你甭操心了,好好出你的国吧,到时候就想法儿留那儿,再甭回来了。”
顾灵生看着师父佝偻的背影,觉得他好像要被夜色吞噬。
他看过师父年轻时的照片,意气风发,少年气盛。他不敢想象被命运蚕食之后,人竟然会孤独成这副模样。
师父的孤独没有换来王奶奶的一辈子的幸福,那他呢?他离开之后,尹馥的幸福会被百分之百保证吗?
顾灵生进屋时,尹馥正襟危坐,双手乖乖搭在膝盖上,张望着门口的方向。看见“大伯”进来,他想站起来问好,“大伯”一摆手,他又坐回沙发上,不敢吱声的模样。
师父进了卧室睡觉,关了房门。
顾灵生反锁好大门,走向沙发。
“还要串珠子么?”尹馥问他,又要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珠子和线。
“不用了。”顾灵生坐到沙发上,尹馥的旁边。
“哦。”尹馥悻悻将珠子放回原位,看他。
顾灵生也看他,仔仔细细地看,将他眉毛的走势、鼻梁的弧度、唇峰的高度都记在心里。
被看得久了,尹馥的眼睛从睁大变成微眯,身体也逐渐往顾灵生靠。
但是顾灵生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尹馥像打盹儿一样又往回缩了一点儿,然后不悦道:“你在干嘛?”
“嗯?”看得出神的顾灵生没反应过来。
“你……”尹馥脸又红了,小声嗫嚅,“你不想亲我吗?”
顾灵生突然发现尹馥的眼睫毛很长,在因为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