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很快就来到了董府。
按理说应该要递上名刺的,但现在石庆急的跟个鬼似的,哪有功夫搞这种形式主义,直接闯了进去。
“董夫子!董夫子!”
董仲舒现如今是接近六十的年纪了,不过身体还算不错,此时还在拉弓。
听到喊声,也是不为所动,把手中箭矢射了出去,才转过头来,看到是石庆,就放下了弓,恭恭敬敬行礼!:“石兄。”
石庆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跳脚:“董兄,出大事了!”
董仲舒微微一笑:“石兄,礼不可废。”
石庆没办法,只能跟董仲舒庄重端正的回礼:“董兄。”
董仲舒这才往旁边指路,两人走到仆人听不见声音的地方:“石兄,怎么回事?”
石庆急得跳脚:“陛下封的太子舍人,那个霍去病的二弟,霍海!”
董仲舒哈哈大笑:“这事儿我知道,今天霍海从陵邑招摇过市,那文章辞赋写的是极好,老夫也看见了。”
石庆抓住董仲舒的手腕:“你可知道他是墨子传人?!”
董仲舒愣了一下,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说什么?!!!”
先秦时代,最开始儒家只是个小门小派,一开始根本没什么影响力。
而在战国中后期,儒家成为了排名前几甚至可以说是第一的学说。
但,战国中后期,一旦谈到学术问题,学派问题,所有文章文献必首谈儒家,次谈墨家,然后才是其他家。
也就是说整个战国时期,墨家一直和儒家在对刚,是对手。
而且,墨子还是个儒家传人,他就是觉得儒家崇周礼,屁事太多,才提出了尊夏礼,和儒家对着干。
儒家认为一切都是天命,墨家觉得,万事万物都有它的道理,和天命毛关系都没有。
而且,石庆和董仲舒走的公羊学流派,那还和墨家多一层不对付,公羊学几乎可以说都是好战分子,而墨家兼爱非攻。
双方几乎完全对立。
董仲舒:“怎么回事,你仔细的说一下。”
石庆详细讲起了霍海见到太子后的事情:“董兄,你想一下,现如今,究竟什么人会故意淡薄礼仪,说出‘咱就不用了,咱们谁跟谁啊,不讲这些礼数’这种话?这可是对储君讲的!”
董仲舒听了霍海从进入太子宫到和陈掌随意见礼,到和太子见面,又故意提到不用讲礼数的事情,但依旧觉得:“这恐怕不能说他就是墨子传人吧?”
石庆:“董兄,你知道之后他干了什么吗?”
“他带着太子做什么……做……怎么说的来着?做实验,对做实验。做的是光成像实验,具体做法就是用一个这么大个盒子……”石庆一边说一边比划:“就这么大。”
“开个孔,这边又留一个板子,这边点燃灯。那灯影,就倒悬在另外一边的板上了。”
“太子就被深深的吸引了,然后就问他,为什么灯影是反的。”
董仲舒越听眉头越皱起:“你等一下。”
董仲舒急冲冲走向了自己的藏书阁。
在这里,有一个房间,被十几把锁锁着,上面还有个鲁班锁。
董仲舒打开了鲁班锁,又打开了几重锁,拉开了门。
这门里面有许多的书架,摆满了竹简,看这些竹简的样式,已经非常陈旧了。
董仲舒往最里面走,掀开一块黑布,露出了一大口箱子,箱子上锁着一把大硕,写着勿动。
这是董仲舒准备在死前烧掉的东西。
现在,董仲舒把它打开了。
打开箱子后,翻了许久,董仲舒翻到了。
【景到,在午有端与景长,说在端。】
这是董仲舒收藏的《墨经》也就是《墨子》,这句话的意思是,影子对比物体是倒过来的,是因为光线经过端点后上下颠倒了,上方光线到了下方,下方光线到了上方。
以前董仲舒看墨经,看过其中对光线描述的其他话,都看懂了,唯独这一句没有看懂。
现在懂了。
“针孔成像,原来是这么一个机关机构。”
石庆指着这一段:“我就是看过这一段,昔年我父亲手底下有个门客,是墨家子弟,当初他就带了一部分墨经,我就是看过这一段,知道这是墨家的手段!”
董仲舒:“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和你一样,也只是看过墨家人的表演呢?”
石庆:“董兄,诡异啊!”
“我父亲,我哥哥,先后死在了这个位置上,还有公孙,也是死在了教习位置上。”
“自从我当上这个太子太傅,我就一直小心谨慎的盯着。”
“就连陛下提出给太子殿下修建一个会客用的阁,以便太子能够会五花八门的客,我都没有说什么,董兄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董仲舒能不知道吗?
当今陛下要是真的完全接受了儒家接受了公羊学,也就不会只采纳自己的学说而不用自己办事了。
陛下虽然接受了让太子学儒,但分明一直想要周旋。
如今,陛下安排一个墨子传人来太子身边,似乎也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