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的吗?”
苏予辞回道:“对,只不过等我回来时姜姑娘就已经不见了,我便一路寻到蛟龙殿,所幸姜姑娘并未出事。”
姜稚鱼摇了摇头,很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杏眼明仁里露出几分羞愧赧然:“是我技不如人,不是苏道友的错,更何况,要不是我喊饿也根本不会出事。”
明明灭灭的灯火落在她身上,像渡了一层儿金边,她看着地上映出的模糊身影控制不住地感到阵阵羞愧。
归墟没有满天的星辰与璀璨的明月,只有两轮血月悬挂在天际两边,却刺目得渗人。
鲜艳浓郁的红像是泡在血水中染就而成,处处透露出一种不详的死亡气息。见她未拿,苏予辞又露出了一个挑不出毛病、堪称温和的笑容,声音低而平缓,极为耐心:“姜姑娘还要么?”
“要的.…"虽然少年嘴角带着笑意,但姜稚鱼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压往下低了低。
她偷偷瞟了苏予辞一眼,小心翼翼地只拿了一块,小声说道:“我吃一块就可以了,剩下的苏道友吃吧。”
苏道友好像也许久不曾吃过东西了。
“刚才不是还喊着说饿吗?"苏予辞微微颔首,眉眼间笑意不减,“姜姑娘倒也不必同我客气,都拿着吧。”
“苏道友,你不吃吗?“姜稚鱼拿着糕点抬头看他,又清又亮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她其实有点不大喜欢苏道友脸上的这个笑,不像之前在玉河那样客气有礼,也不像在蛟龙殿那样讽意带刺,柔和到她有点别扭,也有点害怕。苏予辞将糕点直接放到她膝上,站起身:“我不喜欢吃甜的。”姜稚鱼似乎是不太相信。
“可苏道友之前不是吃了我给的糖果嘛?”她微微仰着脸,好似春天枝头里的白蔷薇,娇憨动人:“而且还是两次,若说第一次是出于礼貌不好拒绝,那第二次又怎么说?”苏予辞收起笑,刚刚流露出的温柔不再,仿佛错觉,视线冷淡地落在她的脸上,挑了挑眉:“姜姑娘倒是记得很清楚。”“还可以吧,所以苏道友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吃.….”姜稚鱼在他一霎不霎的凝视中,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没有底气,心里犯了怂又连忙补了一句:“其实是我想同苏道友分食的,苏道友也没吃东西又为了救我忙了许多,肯定比我更饿,一定要赶紧填饱肚子才好。”“而且到时候说不定还需要仰仗苏道友来保护我呢。”苏予辞:“是吗?”
“当然是呀,"姜稚鱼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口,“而且这糕点真的很好吃,苏道友真的一点也不吃吗?”
荒芜的景象映入漆黑的湖水,当微风吹动时,那灯火也随之流淌悦动,一虚一实,绮丽到不可思议。
苏予辞看着那点虚影,眸底滑过一丝暗芒,顷刻间了无痕迹。糕点……
“糕点?"躺在床上的病弱妇人咳了一声,爬了起来,强撑着走到他面前,扶着门框指着他的手,“这糕点你从哪里得来的?”“是不是偷的?”
巴掌毫无预兆,猛然打在他手上,他满怀期待好不容易带回来的那碟糕点砰然落在地上。
他的“母亲”带着恨意用脚将它碾碎,一下又一下,又疯了一样朝他吼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尽学了些偷鸡摸狗的事,果然是个下贱坯子啊,哈哈!她边笑边咳,巴掌很快又落在他的脸上,似乎嫌力道不够,又拿了放在不远处,她经常用来打骂他的木棍。
苏予辞想,他反抗了吗?
好像没有,他并不觉得痛,所以站在哪里一动不动,任由巴掌木棍一下又一下狠狠地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被打的期间,他说一一
“母亲,你忘了吗?今日是枭阳国的岁暮啊。”“我被派到宴席当杂役,席间不小心冲撞了东昌侯府的世子,被下人责骂,东昌侯见我可怜,生了怜悯便给了我一盘糕点,我带了回来。”“东昌侯府?"他的“母亲”一下就愣住了,停了手,棍子被扔到一边,按着他的肩膀,神色癫狂,不停问他,“那你见到那位小世子了吗?”“快说,他过得好不好,好不好啊!?”
好啊,当然好啊,比他好了不止千倍万倍。他说得很详细:“仆人环绕,佳肴无数,同安庆侯端坐在下方,踩着鹿皮靴,里面套着整件银鼠皮,白色的皮毛从衣领翻露出来,瞧着很是暖和。”“那就好,那就·……
他的“母亲”脸上满是欣喜,笑过又眼含鄙视,俯视着他,嘲讽道:“他是什么身份,枭阳国的冬天那样冷,他当然得穿银鼠皮才不会被冻坏了身子!”“像你这种小杂种啊,只配当个灰溜溜见不得光的耗子!”他站在门槛处,嘴角含笑,盯着被踩成一滩的糕点,连他“母亲”什么时候从他身边走得都不知道。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弯腰捡起来,可是已经脏了,上面残留的鞋印那样的清晰,不仅脏,还有碎到以肉眼分辨不出的白瓷渣。要是不小心吃了,肯定会把嘴腔划烂的。
可他实在是太饿了,所以,最后,他还是坐在门槛的横木上,将糕点碎渣往嘴里塞。
连续好几天都没吃上点东西的腹胃,火烧一般泛着恶心。糕点味道变得腥甜怪异,他吃得很快,一边吃一边吐,还在想,下一次要从哪里再弄些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