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攸在等待，等待对方说出后半句话。
但杨蜜只是指着他，小但方的脸上满是激动。
“你是那个、那个——”
林无攸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她后面的话，反而让他想起对面人的身份。
“哦，你是那个杂志的。”
“《瑞丽》杂志的兼职模特啦！”杨蜜很看重这个身份，不容许对方有一丝一毫地含糊不清，“我们俩个还吃过饭呢，这你都能忘。”
“是吃过早饭，”林无攸纠正，“当时我买的单。”
听他说完这句话，杨蜜非但没有开心，反而直接皱成苦瓜脸。
“哼！你还有脸说这事，你知不知道在那之后，罗嘉主编便被总部撸下去了，我讨好那么长时间全都白讨好了，还被后来的总编记恨，现在一直在坐冷板凳，我已经两周……”她摆着手指头数了又数，然后用一种绝望的声音说，“我已经足足两个月没有拍摄过啦！”
小姑娘的绝望太真情实感，哪怕明知道不该笑，林无攸也噗嗤笑出声。
“哈哈哈……”
杨蜜却气得发狂，“你还笑？你怎么能笑得出来！！”她恼怒的表情仅维持一瞬，然后便一砸手掌，恍然大悟道，“我是你是哪个啦！”
顾不得说第二句话，当着林无攸的面儿，杨蜜撒丫子便往自己来的包厢跑。
那股子“疯劲儿”简直是绝了，那种跃然而出的鲜活生命力完全压制不住。
看着她快活得要冒花儿的背影，林无攸不自觉便想到屋内那群没有差几岁，却心思深沉到令他不适应的同窗们。
人在步入社会后都会变成那个模样么？
包括这位鲜活到令他自愧弗如的小姑娘？
或许是因为这点神思不属，他竟然待在原地，硬是等到了小姑娘又拿着什么东西冲出来。
急促的奔跑让杨蜜的额角不自觉地出汗，眼睛却亮得出奇。
她背后没有关紧的房门还传出个中年男人不满的抱怨，“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疯了，再不好好归拢归拢，她能上天去……”
杨蜜挥舞下手中卷成筒的报纸，“我想起在那里见过你，是在报纸上！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还是今早的报纸！”
她在林无攸的面前停下，“啪”地一声打开报纸，然后将头版头条直挺挺地顶出去。
“喏，这上面的人是你呀！绝对是你呀！”
林无攸定睛一看，那头版新闻果然是他，配图也是他在戛纳颁奖礼的照片。
“你这家伙果然是坏掉，之前便骗我说是什么很差劲的导演，结果又是票房冠军，又是九年后的金棕榈？！”杨蜜怒冲冲地抱怨，“你难道当我是家里没通网的小孩子么？居然跟我撒这种谎！”
哪怕因为距离电影圈太远，她对具体内情不了解，但她仍然能通过记者们的描述得知这个所谓的“戛纳金棕榈”要多么厉害，厉害到龙国那么多人还要再等九年才能拿第二尊！
而面前创造如此奇迹的家伙又是多么年轻、多么不可思议。
一想到这件事情，再想到当初两人相识，她还炫耀自己兼职模特的身份，还说什么等她有名气便提携对方，勉为其难地拍摄对方的电影。
呜呜呜……太丢脸了！
人不能坏成这个样子!
杨蜜一想到那些尴尬的发言，气得小脸红扑扑的。
“你怎么好意思对我说谎！”
实话实说，由于每天要见的人很多，林无攸完全不记得对方当初对他说了些什么，他也对这位小朋友说了些什么。
但得益于他已经成为无耻的大人，便可以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问。
“你又怎么好意思指责陌生的我？”他甚至故意为难对方，“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和地位，对我发脾气可不是好事情哦，你现在道歉的话，我还能原谅你。”
杨蜜嗖得哑火。
是、是哦，金棕榈导演听上去蛮了不得的，她应该道歉哎，可是……可是……
但凡杨蜜在圈内多混两年，又或是之前跟林无攸没有乌龙般的惺惺相惜，她都会在进行或长或短的思想竞争后低头。
偏生两人有过渊源，杨蜜又是纯到不能再纯、压根都不能算入圈的新新人。
于是，在各种情愫和情绪的堆叠之下，她竟然咬住下唇、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就算你是大导演也不能不讲道理呀，”她心虚但气鼓鼓地说，“明明是你先跟我说自己是个不成器的三流导演，就算产生任何误会也不能怪我呀。”
林无攸低头看着忐忑不安的小姑娘。
她今日穿了一身红色连衣裙和一双透明的水晶凉鞋，嫩萝卜般的小腿下，两只豆丁般的小脚正在来往拨弄，时而跳出凉鞋的前端去蹭深棕色的地毯，时而在凉鞋内部捣鼓，五只小脚趾死死地扣住鞋面，又嫌热和拥挤而稍微向外张开。
看似理直气壮，实则紧张到不断抠脚。
说实话，有点可爱了。
林无攸没有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
杨蜜一愣，直愣愣地仰头，注意到林无攸在坏笑后，气得在原地直跺脚，有点大的水晶凉鞋